莺歌端着面盆回来见自家姑娘穿着单薄,立在寒风中望着一树的枯叶发愣。
吓得连忙放下面盆,又进屋拿来一件绒衣为她披上。
“姑娘怎么起来了?”
沈三姑娘眼神迷离,答非所问:“你说这大树何时才能成阴?”
莺歌随口道:“自然是到来年开春,枝叶茂盛之时!”
“不对!今年它成阴时并无异动,来年它成阴我便能回去了?你说那老头不会是骗我的吧?”
莺歌大惊失色,“姑娘在胡说什么呀?四姑娘说,说你们在燕门关看到了好些可怕的尸身!姑娘不会是被那些无名厉鬼勾走了魂魄吧!”
“无名厉鬼?”沈蒹蒹自嘲一笑,再次望着眼前的大树神色哀伤。
“他们不是厉鬼,他们是霍家军啊!”
她清楚的记得在春茵阁小住时,她曾日日拉着胆小的莺歌偷偷摸摸的躲在窗台后,流着哈喇子观赏霍家军气势磅礴的操练。
被发现后,霍大将军拿着碗口粗的木棍追着赶着说要好好教育她……
又有几名小侍卫敢公然忤逆霍大将军,偷偷的替她隐藏踪迹……
悲从中来,莺歌强忍着心痛安抚。
“人死不能复生,姑娘不必太过伤怀,姑娘要仔细些自己的身子才是!”
沈蒹蒹苦笑着点点头,喃喃道:“日后若得空,你替我出府去送送他们吧!”
“诺,姑娘放心,奴婢知晓的……”
见自家姑娘精神不济,莺歌将她扶到凳子上坐好,不满的问道:“闻香呢,奴婢不是让她守着姑娘么?”
“嘘——别喊了,让她睡吧!”
“没有良心的臭丫头,她竟睡得着?”莺歌气得猛一跺脚。
“长姑娘与将军原先对我们多好啊!如今春茵阁都快易主了,这丫头听说那儿有好吃的,巴巴便跑去凑热闹,奴婢拦都拦不住……”
沈蒹蒹听着古怪,“什么易主?”
“二夫人认定长姑娘回不来,说春茵阁如今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修整一番用来招待贵客!呸,那表姑娘是个什么东西,她也算贵人?”
蹙眉片刻,沈蒹蒹终于听出不对,“二夫人不是在禁足么?”
“崔语莹何时也被放了出来?”
莺歌激动道:“如今都城变了方向,二夫人侥幸捡了大便宜去,这府中无人在能管得住二夫人了!”
心里咯噔一下,“到底出了何事?”
她凭直觉确认道:“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我姐夫出了事?”
隐瞒不住,莺歌只得红着眼圈使劲点头。
“将军十日之后便要问刑了!”
不堪打击,沈三姑娘唐突起身后又无力的往地上摊去。
“姑娘你别吓奴婢呀!”
……
沈蒹蒹也是在此刻才知晓自己昏睡的这几日,贤王刘太举已经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大徽!
刘太举为徽文帝,刘旭已是废帝——
新帝登基的首要事情便是在百官的协助下重整朝纲,清除异党。
而霍青,正是拥护废帝的余党之首!
许是在燕门关吓出了后遗症,不管莺歌如何拉扯,沈三姑娘始终如无骨般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阿爹与二哥呢?他们怎么说?”
莺歌泣不成声,“二公子与老爷说当今陛下仁慈,不仅给了将军改过自新的机会,也不曾追究过将军府与沈府的责任。可将军一意孤行,决心求死,无人能劝得住将军……”
沈蒹蒹胸闷不已,越发无力起身。
莺歌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悲声泣下。
“王中丞在昌王府当日便被斩杀,如今不仅霍大将军出了事,王氏一族也被定了满门抄斩的大罪!老爷与二公子深受连累,也被困在府里革职查办,多日不得出……”
这便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么!
难怪梅氏如此嚣张!
原来沈家长姐身后的两座大山顷刻之间轰然倒塌得这般突然!
“反正老天是瞎了眼,竟然让那表姑娘走了好运!那表姑娘声名狼藉,原本只是被迫嫁给了一介武夫。谁知这武夫最近立下大功,白白捡去了一个十八营的百夫长……”
“那表姑娘好生得意,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丑事!她每次来咱们沈府都是大张旗鼓,二夫人还亲自出府相迎……”
莺歌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区区一个百夫长而已,也不知有何了不起!想我们大姑爷以前还是大将军呢!”
沈三姑娘一声哎叹,将军府失利,王氏倒台,沈府日后再无权贵傍身!
以沈府如今的处境,就算来个十夫长,沈府也得客气相待啊。
“二夫人欺人太甚,春茵阁明明是长姑娘的院子,二夫人怎么可以让表姑娘与那百夫长住进去?二夫人这是明摆着不想让长姑娘回来嘛!”
“当时姑娘昏迷不醒,四姑娘又因靖康王府的事情一蹶不振,这院子里便无人敢为长姑娘说话。”
“等等,靖康王府又出了何事?”沈蒹蒹惊讶连连。
莺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重新搀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好,蹲在她膝下如实告知。
“废帝不忍受辱,自刎而亡;贵妃娘娘为爱殉情,惨死宫中。”
“靖康王妃痛失爱女,一病不起,没有多久也跟着贵妃娘娘去了。靖康王府的宏世子在陛下的登基大典上刺杀陛下不成,反被长德殿下所杀。靖康王不堪打击,又自缢于靖康王府。”
“如今偌大的靖康王府只剩下新钰郡主一人,新钰郡主痛失至亲,心死神伤,向陛下祈求去了青云寺。”
“四姑娘得知新钰郡主的遭遇,本想出府相送。二夫人却说靖康王府不过是长姑娘当年的离间之计,死活不让四姑娘出院门!四姑娘因此哭闹不休,又被二夫人关在府里严防死守……”
沈蒹蒹诧异不已,她不过昏睡了几日而已,怎么一觉醒来,这都城的天色都变了——
果然皇权面前无兄弟,靖康王府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也是令人唏嘘!
想到什么,她拉着喋喋不休的莺歌神色紧张道:“我昏迷的这些日子,长姐身边的人可来寻过我?”
莺歌苦闷的摇摇头,“好像没有。”
想到什么,这婢子一惊一乍的蹦跳道:“这几日确实有人来府中寻过姑娘,可那人不是长姑娘身边的人,他自称是平宁殿下身边的人?”
“平宁殿下?”
“对呀,平宁殿下就是平宁世子啊!姑娘竟将平宁殿下忘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