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蒹蒹确实没有想到这位教头大人会不厌其烦的回答她所有的问题。
她得寸进尺,再次孜孜不倦的追问。
“铁甲营不是南阳王的地盘么?你竟然是铁甲营的教头大人?那你们家主公是个什么官职?他的官职大么?”
那人手眼通天,不仅将自己的人安排进铁甲营当教头大人。还任由此人在天牢中进出自由,想必那人的官职定是不低的。
月影啼笑皆非,“姑娘日后碰到主公亲自问问便是!”
猛然一愣,这女娘浑身抗拒的直摇头。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想到那人满身戾气,一言不合便杀人,即使他身居高位又如何,自己也巴结不上!
狱史见教头大人带来一名弱不禁风的小女娘,当即便拉下脸来。
“教头大人是何意?此地脏污狼藉,不堪入目,不是这小女娘该来的地方!”
月影如实道:“这是主公的意思!”
那狱史明显一怔,越发抗拒。
“还请教头大人不要为难小人,教头大人快些带这女娘离去便是。这女娘今日若是出个好歹,小人就算赔上性命也不好交差!”
眼前的狱史明显误会了她与那杀人魔头的关系,沈蒹蒹连忙解释道:“还请大人成全,我无碍的。”
沈家长姐生死不明,还等着她带回去好消息!
她哪里肯放弃眼下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见她态度坚决,月影无从劝起,只得点头同意。
狱史满脸无奈,只好不情不愿的带着她慢慢往阴暗潮湿的狱室走去。
沈蒹蒹本以为这狱史是在吓唬她,她历经过生死,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面对的!
然而看到狱室里的囚犯或是拖着血肉之躯的四肢在痛苦呻吟;
或是看到被挖了眼睛的囚徒仰着满脸的血污发出阵阵怪叫;
又或是看到只剩下躯干的囚徒挂在刑架上生死不明……
她骇得颤怵连连,胃里顿时翻江倒海的厉害——
也不知是她方才食不知味食得太多,还是这里的血腥味与恶臭味太刺鼻。
强忍一番,最后实在控制不住胃里的酸潮涌动,她俯身在一角落呕吐得厉害……
狱史见状,连忙端来一碗酒水送到她面前。
“姑娘快些喝口酒水压压惊。”
沈蒹蒹吐得肝肠寸断,别无选择,只得端过酒水猛灌一口。
“咳咳……”
酒水辛辣,刺得她眼泪直流,猛咳不止,五脏六腑如火烧般备受煎熬——
狱史趁机好言相劝,“这人间地狱哪里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姑娘若是支撑不住,快些出去便是!”
生怕这狱史将自己强行赶出去,沈蒹蒹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与嘴角的污秽,打起精神急步前行。
“我真的无事,还请大人前面带路!”
狱史跟在她身后甚是赞赏的频频点头——
“啧,不愧是主公看上的女子,果然有几分胆色!”
走过漫长的第一层,狱史领着她在转角处顺着石阶上了第二层。
许是这阴暗之地鲜少能见到女子,见到狱史身后的小女娘,那些被折磨到面目全非的囚犯竟异常兴奋的朝她吹起了口哨……
这些人皆被粗大的链条束缚了手脚,此刻除了嚣张的叫嚣,倒也无法上前作恶。
狱史敲着铁门怒斥,“都给爷爷安分些,再不老实今日通通加刑一遍!”
惧怕狱史的威胁,囚徒瞬间安静下来……
沈蒹蒹寻了半晌,最后才在最靠里的一间牢狱里寻到霍青熟悉的身影。
平日威风八面的霍大将军此刻蓬头垢面,只身穿着单薄的囚衣席地而坐,四肢皆被沉重的铁链铐住,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裸露在外的伤口明显已经恶化,血脓一片,看得她触目惊心……
沈蒹蒹心口一紧,连忙小跑上前。
“姐夫——”
霍青缓慢地抬头望来,死寂一般的眼眸瞬间有了光彩。
“三丫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发白的唇上全是破裂的细纹,声音也嘶哑厉害,一句话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沈蒹蒹心痛难忍,早已跪在牢门外抓着结实的铁栏杆哭得泪眼朦胧。
霍青满眼心痛,想来安抚这女娘几句。
受脚下的铁链所累,霍大将军艰难的扶着墙壁起身,一瘸一拐的蹦跳而来,最后只能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被迫停足,再也无法靠近。
“三丫头哭甚?三丫头别哭!三丫头告诉姐夫,是不是这群畜生为难了你?”
那狱史立在一旁瞪着眼睛冷哼,“冤枉好人不是!你也不看看这小女娘是谁的人!她不为难我们已是万幸,我们哪敢为难她!”
霍青哪里听得进去,沈三姑娘哭得越凶,他越发疑心。
“三丫头别怕,你告诉姐夫出了何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可有受伤?”
沈蒹蒹心酸的摇摇头,霍将军都伤成了这般,他却在关心自己有没有受委屈。
可见她原先年幼无知,是多么的不懂事!
现在想来,霍将军原先对她苛刻与严厉,皆因一片慈爱之心。
说到底,霍大将军又何曾真正的惩罚过她……
看向早已没了往日风采的霍大将军,沈蒹蒹心痛的连连落泪。
“姐夫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长姐若是看到姐夫如今的样子,不知该有多伤心!”
听她提起沈书雁,霍青眼里的温柔百转千回。
“娉娉!是娉娉让三丫头来看我的?娉娉还好吗?她是胖了,还是瘦了?她有没有怪我没有遵守承诺?”
“三丫头替姐夫去哄哄娉娉可好!娉娉贤良淑德,最是善解人意,娉娉一定会明白我的苦衷。”
“你就说姐夫这辈子对不起她,姐夫来生当牛做马,一定再来寻她……”
沈蒹蒹将手中小巧的铜锁从铁栏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伸到霍青面前悲声道:“姐夫你看,长姐已经为你诞下了一名小公子!”
“他们说那孩子的眉眼像极了姐夫,长大后一定会像姐夫一样英勇!长姐她还等着姐夫回去为孩儿取名字……”
怔怔地看着沈蒹蒹手里的铜锁,霍青又惊又喜。
他认得的,这铜锁还是他亲手为那未曾谋面的孩子打造的!
“娉娉生了?娉娉真的生了!我当爹了!我当爹了,我霍青终于当爹了,哈哈哈…咳咳咳……”
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霍青大笑片刻又疼得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