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神色慌张的寻到自家姑娘时,沈蒹蒹正在侍卫们的帮衬下爬在高高的梯子上有条不紊的修马棚。
“姑娘,你快下来,不好了……”
可她家姑娘一心忙碌眼前的事情,气定神闲道:“你家姑娘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有经历过?慌甚,慢慢说,出了何事?”
一旁的侍卫赞同的使劲点头——
自从这位沈夫人来到南阳王府,这房子她炸过,马棚她拆过,梁上的瓦她也揭过……
真不是他们见识浅薄,总之主公忌讳什么,这沈夫人便做什么,真真比那女匪还凶悍难缠!
莺歌急道:“闻香,闻香她打人了——”
沈蒹蒹举着一双污秽不堪的双手探着身子问道:“打了谁?”
“碧萝!”
“打死了?”
“没有?”
“没有你慌啥?”
莺歌:“……”
想了想,莺歌重新组织语言道:“闻香虽然没有将碧萝打死,但是碧萝犯下大错,快被南阳王殿下打死了!”
沈蒹蒹一时失神,差点被自家婢子的一惊一乍吓得从梯子上掉下来摔死。
在她的细细盘问下,莺歌这才惊慌失措的讲完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是那碧萝记恨今日之辱,趁着刘祺去榭水轩看望何颜夕时,恶人先告状,突然哭天喊地的冲出来想求南阳王殿下为她主持公道。
谁知不等她学着她家夫人衣衫不整的开口诉冤,便被刘祺身边的近卫以冲撞南阳王殿下为由,不容争辩的将她拖下去先行打了四十大板。
此举骇得榭水轩的一众婢子不打自招,纷纷跳出来举报今日之事乃碧萝兴风作浪,聚众闹事。
南阳王二话没说,怒气之下又加了四十大板。
听闻碧萝被人从受刑处抬回来时,浑身上下已经被打到血肉模糊,气息全无……
何颜夕惊吓过度,吓得当场昏厥——
沈蒹蒹亦是听得头皮发麻,心里直反胃——
这冷面煞神果真狠毒!
不是说爱屋及乌么?
刘祺这样全然不顾及何颜夕的颜面,将人往死里打,想来这婢子确实犯了他的忌讳。
莺歌吓得不轻,声音打着颤儿道:“姑娘,奴婢,奴婢听闻南阳王府纪律森严,最是忌讳府中人聚众闹事。今日举报碧萝的几名侍卫皆是有备而来,证据充分……”
“奴婢听闻碧萝今日与闻香生事时被多人看在眼里,姑娘你说闻香她,她会不会也要受到处罚!”
沈蒹蒹闻言一惊,今日那冷面煞神被人挑动了逆鳞。闻香又动手在先,以刘祺嗜血成性的恶性来看,闻香怕是在劫难逃啊——
她脚底发软,忙拉着莺歌急走。
“快,快,快回去将闻香藏好……”
不得不说刘祺这招敲山震虎果真厉害!
经过碧萝一事,府中的婢子吓破了胆,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分守己,谨言慎行,连走路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沈蒹蒹亦为此终日惶惶不安。
她设想过千万条替闻香开罪的良计,但刘祺贵人多忘事,竟然一晃多日没来落云阁寻闻香的过错——
她唯愿刘祺诸事繁忙,此事不再被人提起。
但往往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便是窒息般的宁静——
特别是当她有日迷糊的夜起,生生被外面那群巡视的暗卫吓到后,她越发断定刘祺不会轻易放过闻香……
如若不然,刘子季派这么多暗卫盯着落云阁做甚?!
每日看着闻香不知忧伤的在她身边跑过来,跳过去,她心中如针芒般刺得难受。
她不知眼前的困局要如何化解,更不知晓跳脱的闻香日后还会惹出怎样的祸事来!
眼下能护住闻香的唯一办法,便是送她永远的离开这个虎狼之窝吧——
默默打定主意,沈蒹蒹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捱到回沈府祭祖的日子,当日便带着两个婢子急匆匆的出了府门。
按照约定,沈府的管家只给她配好了回府的马匹,并无马车与车夫接送。
沈蒹蒹不动声色的接过大马,转头便冒着被刘祺军法处罚的风险将手中的高头大马在集市上以高价转租出去。
经南阳王府训练出来的战马精神抖擞,高大威猛。
再经沈蒹蒹口齿伶俐的一吆喝,抢着租马的客人瞬间排成了长龙!
沈蒹蒹拿着转租马匹的钱财雇了马车与车夫,又命车夫直往城西的灵药堂而去。
莺歌坐在马车中不安的问道:“姑娘真的打算将闻香送走么?”
看着一心只顾啃着糖瓜的闻香,莺歌依依不舍。
“将闻香藏在沈府不行么?”
沈蒹蒹伤神的摇摇头,脸色阴郁。
“若是刘祺赶尽杀绝,以沈府的微薄之力,怎能护得住闻香的安危!”
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当大祸真正的来临时,以大局为重的沈府永远也不能成为她的避风港吧!
还好孟修文原先无意提醒过她,称闻香对气味敏感,能靠气味辨别药材。日后若是有幸入神医谷深造,说不定会有另一番造化……
原先想着闻香年纪小,离开自己怕是会受到欺负,沈蒹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被迫与闻香分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蔡医师近日有要事需返回神医谷一趟,闻香若能跟随蔡医师入神医谷学艺,这是她的造化,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莺歌眼含泪光,万分伤感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闻香突然含着满嘴的糖瓜抬起头来含糊不清道:“闻香不走——”
沈蒹蒹心里一酸,摸着她的头哄道:“不走不走,谁说我们闻香要走!我们是跟着蔡医师去寻好吃的。”
闻香心满意足的使劲点点头,又笑咪咪的勾着手指认真道:“拉勾——不骗人——”
“嗯,拉勾,不骗人!”
沈蒹蒹强忍着离别的伤痛搂着懵懂无知的闻香尽量平静的谈笑风生;
莺歌悄悄别过目光,眼底潮湿一片——
许是闻香对沈蒹蒹太过信任,她几乎没有花费太多的口舌便将闻香哄骗上了蔡医师的马车。
随着马车的缓缓前行,闻香后知后觉的撩开帘子冲马车后的沈蒹蒹一声又一声的唤道:“姐姐——姐姐……”
沈蒹蒹再也控制不住的捂着嘴巴泪如雨下——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与闻香离别的万全准备,可是在闻香充满依赖的一声又一声的姐姐中,她彻底溃不成军!
这一刻她痛恨死了自己的软弱无能!在强权弱势的现实面前,无论她如何挣扎,她依然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亦无法守护想要守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