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船的身体虽有好转,但毕竟年满五十多了,又长期患病,再加上四省赈捐事务繁多,他的身体明显吃不消,时好时坏,天天都要喝汤药。后来他卧床不起,变得十分依赖李准,不愿意其他人侍候。李准只能全天在家侍候父亲,工作上的事也无法天天到各局处理,甚至想辞去所有职务在家专心服侍父亲。
李准在父亲的病榻旁边,铺了一张床席子,穿着衣服躺在地上。只要父亲一有动静,他都要立刻起来,迅速爬起身来,走到父亲身边帮助父亲翻身。每天父亲喝药吃饭,都是李准亲自送到嘴边,他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用勺子轻轻搅拌着,然后送到父亲嘴边,轻声说:“父亲,您慢点喝。” 父亲屙屎屙尿也都是李准一人包办,他从不抱怨,默默地为父亲打理一切。若是其他人来做,李铁船既不高兴也不自在。他觉得只有儿子在身边,自己才安心。
李铁船看着孝顺的儿子,心中既欣慰又担忧,他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抚摸着李准的头,对李准说:“准儿,公务事是永远做不完的,你再能干没有你的事情照样有人做。我也不故意为难你,只是希望你能磨练意志提高定力,在这多事之秋。擦亮眼睛走好自己的路。准儿,古人说长兄当父,这一大家人还要靠你撑下去,李家也要靠你发扬光大。” 李准听着父亲的教诲,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点头说道:“爸,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由于父亲身体越来越差,李准为了能全身心照顾父亲,提出辞去所有公务。他觉得父亲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自己不能因为工作而疏忽了对父亲的照顾。
然而,藩司丁文伯却不同意他的做法。丁文伯直接来到李家,找到李准劝说。李准在书房请丁司喝茶,并客气地说了自己家里的情况。
丁司诚恳地说:“李准,你父亲生病需要你照顾,这些我感同身受,你在家侍奉家父也是仁孝之举,我也十分完全理解并赞同钦佩。”
李准感激地说:“谢谢理解。”
丁司继续说:“你想辞职全心服侍父亲我也理解,比如象钱局、海防善后局提调,你辞职也没有什么大碍。但厘金局职务就不同了,一是你与朝廷签订了军令状,完不成目标是要承担相应责任的;二是你完不成任务也会牵累李鸿章中堂大人,他是你的伯乐,你不能让他失望;其三,广东厘金很复杂牵扯面很广,有太多太多的困难,需要独特智慧伟大才能的官员才能办好。说句大话,我丁方伯自认办事能力并不差,但我没有魄力接受重担,现在如何完成 400 万两也是一筹莫展。说实话,放眼整个广东政界和商界,除了你李准,还真没有第二个人有本事承担这个重任,于公于私你都不能辞职,一定要坚定走下去!”
李准谦虚地说:“您太抬举我了,不是我不负责任不想做事,家父病重需要我,我确实没有更多精力分心做事。”
丁司缓缓说道:“你毕竟年轻力壮,还是可以承担一些公事的。我提个建议,你不必天天到厘金局上班,我每天派人将公文送到你家里来,你只需要签字批示就可以了,其他的事务我们来做。你觉得如何?”
李准将丁司送出院门后,回到屋里将丁司来意向父亲汇报。李铁船听后,也觉得不必辞去所有公职,辞去钱局、海防善后局职务就行了。而营务处因与厘金局深度捆绑无法辞去,赈捐本不是广东官方机构也就不用辞。他还再三要求李准做事多与张氏商议,他觉得此女有旺夫福相。
李准那布置典雅、充满书香气息的书房之中,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形成一片片光影。张家利坐在书桌一侧,身体微微前倾,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着账本,那账本的纸张在她的拨弄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抬起头看着李准,脆声道:“准哥,上次交纳上海赔款之时,从香港汇丰邮寄,虽说花费了一个月的利息,可令人诧异的是,后来居然没有赔钱,这究竟是为何缘故呀?”
李准原本正站在书架前,手指轻轻滑过一排书籍的书脊,听闻张家利的话,微微仰起头,眼神中透着思索的深邃。他微微眯起眼睛,踱步到书桌前,双手背在身后,良久之后,缓缓开口,其声沉稳而笃定:“此中玄机,在于汇丰银行纸币与白银换算之时,不同时间点价格波动所致。上次于香港购入纸币之际,我便敏锐洞察到纸币价格下行之趋势,彼时香港街头熙熙攘攘,商埠繁忙,我穿梭于各交易场所,虽身处喧嚣,却能心如止水,不为外界所扰,故而果断决策,利用此价格差,以等量白银换得更多纸币。” 说着,他伸出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仿佛在重现当时决策的果敢。“如此一来,减去借款利息后,仍有盈余。再者,存入银行之白银亦有孳息,此亦为不可小觑之进项。试想,若广东财政之资皆存入银行生息,其利将蔚为大观。让我常思,这般明晰之理,其他官员岂会懵懂不知?”
张家利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说道:“哼,他们怎会不知其中的门道。实则是官员与钱庄相互勾结,暗中谋划,将这些本应属于官府的钱财私分了去,只不过官府的长官被蒙在鼓里罢了。那你如今打算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呢?”
李准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旋即目光如炬。他走到窗前,双手扶着窗框,凝视着窗外的庭院,沉思片刻后转身,双手握拳,坚定地说道:“其他官库,我或力有未逮,然善后局所掌钱财,数额甚巨,不容有失。我意已决,必将其存入银行生息,藩司上交朝廷之款亦复如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支毛笔,在空中虚点几下,“此皆公款,必施铁腕管控,严令禁止任何官员私相授受或挪为己用。我将精心制定缜密之规。” 说着,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毛笔,似在强调规划的重要性。“设专人司其职,定期稽核,确保款项往来明晰无虞。且将与香港银行商洽最优之存储方案,力求息上加息,积微成着。如此集中运营,假以时日,二三十万元之巨亦非奢望。”
那么李准的如意算盘能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