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藩司丁方伯听闻张明岐传达的指令后,眉梢微微一蹙,眉间顿时深陷出一个醒目的 “川” 字。他那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抬起,修长的手指缓缓捋过颌下胡须,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舒缓,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意味,口中同时缓缓说道:“厘金局关乎广东财政之命脉,其地位重中之重,当下这局势,非得李准坐镇其位,方能确保正常运转啊。” 言罢,微微摇了摇头,脑袋仿若那缓慢而坚决摆动的拨浪鼓,右手也随之微微抬起,掌心向外,轻轻摆动几下,以这般委婉的姿态向张明岐表明了拒绝之意。
不多时,丁藩司便被传唤至总督府。岑总督满脸怒容,仿若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用力一拍桌子,只听得 “砰” 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高高弹起,又重重落下,茶水四溅,恰似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洒落在地,瞬间形成一摊水渍,更有几滴水珠如调皮的精灵,溅到了丁藩司的衣角。岑总督向前探出身子,那根手指几乎要直直戳到丁藩司的脸上,声嘶力竭地吼道:“有人举报李准在广东厘金局提调期间贪污受贿巨额款项。这般行径,本督绝难容忍!本督初来乍到,便要整治这官场的歪风邪气,他李准若果真有罪,任谁也保他不得。丁方伯,你休要为他开脱,莫以为本督不知你心中所想!”
面对岑春煊这般盛怒之态,丁藩司先是微微一愣怔,然其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他往后小退半步,双脚稳稳分开,站得愈发稳如泰山,双手先是自然下垂,接着缓缓抬起,抱拳举至胸前,脸上依旧挂着那看似温和却又透着几分坚定的笑容。他微微躬身,身体前倾约三十度,向岑春煊恭敬行礼,语气婉转地说道:“大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在李准接手之前,原广东厘金官员贪污腐败之风盛行,肆意中饱私囊,那场面简直如同饿狼扑食般,毫无忌惮。” 说着,他伸出双手,手掌向前,快速且有力地做了几个抓取动作,手指微微弯曲,好似真要抓住什么猎物一般,生动地模拟出饿虎扑食时的贪婪模样。“正因如此,广东厘金才从 230 多万急剧缩减至 130 万两。而李准上任之后,大刀阔斧地厉行改革,他仿若一位技艺超凡的舵手,在那波涛汹涌的官场之海上稳稳地稳住了厘金局这艘大船。” 他边说边双脚微微分开,扎稳马步,双手做出掌舵的姿势,左右有力地摆动,模拟着掌舵的动作,身体也随着手臂的摆动微微晃动,仿佛真的置身于狂风巨浪之中掌控着船只。“他廉洁奉公,事事皆亲力亲为,才使得厘金扩张到 400 多万两。大人试想,若他真贪污巨款,广东何来 400 多万两?其中缘由,自是一目了然。此事莫说我不信,恐怕广东百姓亦不会轻信,还望总督大人慎重,三思而后行啊。大人新官上任,理应明察秋毫,切不可被小人蒙蔽了双眼,错怪忠良。” 丁藩司说完,直起身子,双手缓缓放下,垂于身体两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眼神坦然地与岑春煊对视,身姿笔直犹如苍松翠柏,毫无一丝慌乱之色,只是眼中闪烁着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
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午后,天空仿若一块沉甸甸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人们的心尖之上,令人感到窒息般的压抑。李准在自己的巡防营帐之中,营帐内光线昏暗阴沉,几盏油灯在风中摇曳不定,豆大的火苗闪烁跳跃,在墙壁上投下诡异而扭曲的影子,仿佛是不祥的幽灵在黑暗中肆意舞动,似乎在预示着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李准正坐在桌前,眉头微微皱起,似在苦苦思索着什么。这时,袁三炮神色凝重地将岑春煊总督的公文呈了上来。李准缓缓接过公文,手指微微颤抖,随后缓缓打开,逐字逐句看去,脸色愈发阴沉,恰似暴风雨来临前那阴沉沉的天空。
“少爷,你…… 怎么了?” 一旁的三炮看到李准的脸色,满脸担忧地问道。李准仿若未闻其声,嘴唇微微颤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艰难地念道:“李准提调,统巡防营重兵,耗费巨额军饷,西江沿岸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不得安宁,如此行径,说你纵盗殃民亦不为过。作为西江巡防营统巡,你难辞其咎。今限一个月内,剿灭土匪,活捉匪首区新,不得遗漏一匪……”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猛地刮起营帐的门帘,发出 “哗啦” 的巨响,那声音犹如死神在门外发出的恐怖咆哮。
李准看到这命令后,仿若遭受晴天霹雳。他猛地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惊恐之色,那惊恐恰似外面肆虐的狂风般无法抑制。他嘴唇颤抖,却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随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根肌肉都像绷紧的弓弦,似下一秒就要断裂。刹那间,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脸颊上滚滚而下,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那些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恰似他此刻绝望的心境。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之感袭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猛击,瞬间蒙了,仿佛大限已至。他踉跄了几步,伸手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手中的公文被他攥得变了形,那 “咯吱咯吱” 的声音在寂静而压抑的营帐里格外清晰,宛如他命运断裂的哀号。
李准心里清楚,这是新任总督岑春煊精心设计的阴谋,是一箭双雕之计。若他成功剿灭土匪,虽减除了匪患对西江的严重破坏,但这不过是为岑春煊树立威信,让其在百姓和官场中赢得政绩;若剿灭失败,岑春煊正好借此以失职之罪除掉自己这个实权派,然后毫无阻碍地发展他自己的新势力。所以,无论剿匪成功与否,岑春煊都是稳坐钓鱼台的赢家,而自己,却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已陷入绝境,毫无退路可言。
那么李准真的无可奈何,没有退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