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厅的工作人员席位，呈半圆形，环绕在舞台后方。
艾拉在过去的三周里，多次出入剧场，对这里的结构了如指掌。
工作人员席位紧邻舞台，位于二楼，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全场。
美中不足的是，只能从后方或侧面观看演出，无法正面欣赏。当然，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观看演出而设计的。
工作人员席位位于剧场的正中央。
以工作人员席位为中心，一半连接着一号大厅，另一半则分别连接着二号和三号大厅。
也就是说，站在这里，不仅可以俯瞰三个大厅，还可以通过这里前往任何一个大厅。
从厨房送来的食物，从仓库取出的酒水，都要经过这里，才能送到观众席。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摆放整齐的桌子，以及衣冠楚楚的客人们。
而工作人员席位的内部，则是一片混乱。
侍者们忙着将客人点的零食和饮料送上桌，裁缝们急匆匆地跑去仓库寻找舞者们缺少的服装，实习厨师们抱着厨房需要的食材来回奔波。
和所有舞台的后台一样，这里在演出开始前，总是乱作一团。
好在，观众们看不到工作人员席位内的忙乱景象。
环绕着工作人员席位的玻璃窗，都经过特殊处理。
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但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只能看到一面黑色的墙壁。
帕里斯把艾拉和玛雅带到了工作人员席位的最边缘。
这里的视野最开阔，甚至可以稍微看到一号大厅的正面。
当然，这样的位置不是谁都能来的。
这里是留给统筹全局的人的。
引领鲁兹城夜晚的掌舵人，正等候在那里。
“艾拉小姐，你来了。”
总导演尤格·马洛伊内。
他身材瘦小，戴着圆形墨镜，
苍老的面容，如同老鹰般锐利。
“这几天都没见到您。”艾拉说道。
“开幕式前的准备工作太多了。”
他微笑着向艾拉问好，艾拉也热情地回应。
“艾拉小姐一来，我们老爷子就笑逐颜开了。”
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站在尤格·马洛伊内身旁。
她是剧场的舞蹈指导兼管理者，玛雷。
她看着互相寒暄，笑容满面的马洛伊内和艾拉，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平时总是暴躁易怒，冷嘲热讽的总导演尤格·马洛伊内，
只要艾拉一出现，就会像邻家老爷爷一样，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喜欢有天赋的年轻人，不在乎资历。
比如，他让年轻的演员帕里斯担任新剧的主角，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他热爱表演。
年轻时，他抛弃了妻子和女儿，浪迹天涯。
或许正因为如此，
他才对孤儿出身，又极具天赋的艾拉，格外关照。
或许，他是在艾拉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抛弃的女儿的影子。
两人简单地和其他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就迫不及待地讨论起今天的康康舞表演。
他们对表演的热情，溢于言表。
玛雅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就默默地坐在角落里，观察着观众席。
“你在找谁？”艾拉问道。
“我们的团长。”
“弗兰克·艾德斯坦马戏团……等等，我看看节目单……
啊！
只有两位参赛选手，弗兰克·艾德斯坦团长和贝格森子爵，咳咳！”
玛雷知道坊间的传闻，所以故意咳嗽一声，观察着玛雅的反应。
但她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因为玛雅从进来开始，就一直面无表情。
“他们两个……在那里，四楼的包厢……”
玛雷突然闭上了嘴。
包厢的窗帘拉上了。
在歌舞厅工作多年的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包厢后面有一间卧室。
那是供客人和应召女郎幽会的地方。
床，灯光，道具……
想到那些东西，玛雷的脸微微泛红。
不会吧？
在开幕式当天，竟然在里面……？
不可能吧。
“只有那里的窗帘拉上了。”玛雅说道。
“是，是啊……”
玛雅撅着嘴，盯着那个包厢。
如果艾拉在她身边，一定能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但艾拉正忙着和马洛伊内聊天，没有注意到她的朋友。
“布瓦莱那家伙，总是自作主张地往舞台上放赞助商的产品。
一会儿说要在康康舞表演中加入一个真人大小的玩具熊，一会儿又把航运公司的名字加到歌词里。”
听到老人的抱怨，艾拉笑了笑。
“现在流行这样啊。在维加斯，有些演出，从策划阶段就开始考虑植入广告了。”
“哼，都是钱，钱，钱！被赞助商牵着鼻子走，还能创作出好作品吗？”
“时代变了，导演。”
艾拉曾经为了贫困的学校，每天在街头卖艺。
虽然她热爱所有的表演，但她无法忽视金钱的现实问题。
“不过，在大赛期间，也要注意不要太偏袒哪一方。太明目张胆的话，会引起争议。”
“就像你偏袒某个马戏团的副团长一样？”马洛伊内打趣道。
艾拉尴尬地笑了笑。
“哎，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您不会真的向主办方举报我吧？”
“如果你答应在新剧的首演中担任主角，我可以考虑一下。”
“那我就举报您在大赛期间进行不正当挖角！”
“哈哈哈，我们两个都会被开除吧。”
两人相视大笑。
舞蹈指导玛雷在一旁观察着，找准时机，突然插话道：
“说到赞助商，艾拉小姐，贝格森子爵是什么样的人？她更看重收益，还是作品的完整性？”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艾拉和玛雅都不明白她的意图，而马洛伊内和帕里斯则惊讶地看着她。
- 她竟然会在这里问这个问题？
- 我也想知道，但一直忍着没问。
艾拉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疑惑地问道：“子爵大人？她总是默默地支持我们，对我们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哇，真是个好赞助人。
我们的老板穆斯坦侯爵，最看重的是不要出事，他最讨厌有损他名誉的事情。
而经理布瓦莱，则是利润至上。
看来弗兰克·艾德斯坦团长很会拉赞助啊？”
艾拉很机灵。
她几乎瞬间就注意到三个人都看着她，而且似乎话里有话。
是随便敷衍过去，还是正面回应？
艾拉没有犹豫太久。
规避风险，是强者，是有许多东西需要守护的人的选择。
而像他们这样的无名马戏团，只能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这都是团长的功劳。贝格森子爵对团长一往情深。”
“果然如此！”
“原来是这样……”
剧场的工作人员们纷纷点头。
艾拉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原来是这样’？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玛雷低声说道：“艾拉小姐不看杂志吗？”
“经常看啊。”
“都看些什么杂志？”
“嗯，《舞台与人生》、《马戏世界》……”
“都是和表演相关的杂志啊，和我们老爷子一样。我说的是艾拉小姐这个年纪的女孩看的杂志……”
“那些杂志上的马戏新闻，我都从这里了解到了。”
“我说的可不是普通的马戏新闻。”
玛雷把鲁兹城流传的八卦告诉了艾拉。
关于贝格森子爵和流浪马戏团团长的绯闻。
艾拉听后，惊讶地叫了一声：“啊？真的假的？”
“大家都这么说。否则像贝格森子爵那样的人，怎么会赞助一个默默无闻的马戏团？
还一直跟着他们到处跑，肯定是因为爱上了那个男人。
好在，前段时间商会已经出面澄清，说是谣言。
据说，他们很快就会正式公布赞助的原因。
大家都觉得他们肯定会否认绯闻，毕竟脑子正常的人，谁会承认这种事啊？”
艾拉想起了尤拉克妮平时看的那些杂志。
大多都是报道八卦的女性杂志。
尤拉克妮肯定已经看过那些报道了。
而且，她肯定一边看着那些关于恋爱之类的报道，一边嘲笑吧。
毕竟，团长对对方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绯闻肯定会被否认的。
艾拉心中暗叹：尤拉克妮姐姐，你不参加开幕式，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过，听艾拉小姐这么说，传闻的一部分是真的。子爵大人确实一直在跟着团长。”
“呃，那个……”
艾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现场的确有一位需要规避风险，有很多东西需要守护的人。
贝格森子爵。
因为她的一时口快，让传闻的一部分变成了事实。
而且是最糟糕的那种……
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绯闻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单恋被拒”的说法，却会严重损害贝格森子爵的名声。
“我刚才说的那些……”
“我当然会保密。”
玛雷说出了这世上最不可信的谎言。
艾拉敢肯定，很快，整个歌舞厅的人都会知道这个“经过马戏团副团长认证”的八卦。
这会不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
“窗帘。”
这时，一直默默观察着观众席的玛雅，突然开口。
她也听到了那些传闻。
所以，她很好奇窗帘后面发生了什么。
“窗帘一直拉着。”
里面在干什么呢？
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充满爱意的嬉闹。
还有，火热的唇舌交缠……
紧了！
玛雅的拳头握紧了！
不，不可能！
团长他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玛雅努力压抑着情绪，但艾拉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对了，后面不是有卧室吗？”
卧室？
哦，卧室啊……
卧室！
不仅仅是玛雅，
老马洛伊内、帕里斯、玛雷、艾拉……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不会吧？”
“就算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
“咳咳，所以才禁止未成年人入内啊。”
话音刚落，四楼包厢的窗帘，缓缓拉开了。
弗兰克和贝格森子爵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那是在密室中发生的事情。
这时，玛雅用冰冷的声音说道：“她重新化了妆。”
“啊？你说什么？”
玛雅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能清晰地记住一个人的样子。
“头发也有些湿，她洗过澡了。”
“呃……”
“就算洗过澡，哭过的痕迹还是能看出来。”
艾拉意识到自己应该阻止玛雅，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剧场的工作人员们听到玛雅的话，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虽然她们说的话，让两个女孩感到脸红心跳，但艾拉却丝毫没有感激她们的“好意”。
她仿佛已经听到了马戏团名声刷刷下降的声音。
（ps：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明天小爆一下，一口气更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