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番茄汁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她甚至忘记了去擦拭。
在舞台上被番茄砸中。
对马戏表演充满自豪感的她来说，这无异于公开被人扇了一巴掌。
她强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在舞台上不能表露自己的情绪。
这是作为一名演员的最低限度的尊严。
她怒视着西红柿飞来的方向。
一个男人正看着她，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
她认得他。
多斯维尔男爵。
就是在开幕式上控告弗兰克·艾德斯坦的那个人。
她不认识男爵旁边的人，但他们似乎和男爵是一伙的，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看到他们的样子，艾拉的羞耻感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艾拉在学校的时候，打架就没输过。
即使是比她高出一两个头的男生，也被她打得落花流水。
即使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她也绝不退缩。
打架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害怕。
她刚要冲上前去，却又停了下来。
多斯维尔男爵的眼睛里闪烁着如同野兽捕猎般的光芒。
他同伴们的表情也充满了算计。
艾拉突然意识到。
他们不是单纯地想要找茬。
他们绝对是有预谋的。
艾拉转头看了一眼。
弗兰克正从舞台的另一边朝她走来。
他脸上涂着白色的粉底，嘴唇上涂着红色的口红，勾勒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看到弗兰克的笑容，艾拉心里一紧。
他的表演被打断了。
她不知道弗兰克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他应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但让他把人打残废，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不仅会被取消比赛资格，还会名誉扫地。
“怪物马戏团果然是怪物马戏团！”
“这些来路不明的流浪汉，果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怪物团员们太危险了，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还想控制别人？”
她几乎可以预见这些话语出现在各种流言蜚语当中。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不能让过去两个月的努力付诸东流。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连累所有人。
艾拉看向多斯维尔男爵。
虽然不甘心，但她必须低头。
反击，正是对方想要的结果。
就在她准备弯腰道歉的时候，
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她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笨蛋。”
一个冰冷的声音。
艾拉转头看向舞台的侧面。
在观众看不到的幕布后面，
一个戴着红棕色贝雷帽的白发少女正看着她。
玛雅用念动力死死控制住了艾拉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放开我。”
“别向那种人低头，你是我们马戏团的副团长。”
“你以为我想低头吗？还不是因为我被西红柿砸了……”
“你没有被砸到，我帮你挡住了。”
“……什么？”
艾拉愣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
虽然她眼前确实有被砸烂的番茄，也能闻到番茄的味道，但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触感。
番茄就像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一样，在她面前滑落下来。
“是团长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你可能会再次晕倒，让我随时准备好在你身边使用念动力。”
“哦……”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艾拉抬起头，看到了手的主人。
是她的搭档，小丑，正对着她微笑。
“吓坏了吧？别担心，接下来交给我。”
听到弗兰克说交给他，艾拉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不安了。
“别插手，这是我的错。”
“为下属的错误承担责任，难道不是上司应该做的吗？”
弗兰克微微一笑。
看来他并没有生气。
但艾拉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这个男人，总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做出可怕的事情。
“你想怎么做？”
“先把他们的手脚砍断，然后再把他们的嘴巴缝起来。”
“你！”
“呵呵，开玩笑的！我会妥善处理的，你退后吧。”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艾拉率先打破了沉默。
“真的？”
“在舞台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彼此信任吗？相信你的朋友，小丑小姐。”
在舞台上……
艾拉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玛雅打了个响指，束缚着艾拉身体的力量消失了。
烂番茄掉在地上，但艾拉的脸上和衣服上却干干净净，没有沾到一点污渍。
那群赌徒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就连一直气定神闲的多斯维尔男爵，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
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
虽然对方耍了一些小花招，但情况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自从上次审判事件之后，他的赞助和工作机会都断了。
他那辆还没还完贷款的马车被没收了，他也付不起房租，只能借住在朋友家里。
而这次在歌舞厅举办的比赛，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机会。
他很擅长钻规则的空子。
当他听说玛雅获得了逃脱王的谜题奖品时，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一直按兵不动，等到银幕马戏团获胜的时候，才跳出来搅局。
他因此从那些赌徒大佬那里得到了丰厚的报酬。
“不愧是男爵大人！”
“嘿嘿，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计划，尽管来找我们。”
在第二周的比赛中，由于芒果剧团的销售额从一开始就遥遥领先于拉斐尔马戏团，所以他没有机会出手。
但第三周的比赛，他觉得有机会。
多斯维尔男爵准备了好几个方案，以应对不同的情况。
他很幸运地抽中了星期六的入场券。
这是他最喜欢的方案。
因为他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弗兰克·艾德斯坦出丑。
看到弗兰克走上前来，多斯维尔男爵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道歉、反驳、无视、愤怒。
无论弗兰克说什么，他都有办法让他陷入困境。
“你刚才在舞台上，朝我们的副团长扔番茄……”
“哎呀，团长先生，这只是娱乐而已！娱乐！马戏团表演的时候，杂技演员也经常会向观众扔东西，不是吗？又没有人受伤？”
多斯维尔男爵张开双臂。
他周围的同伴们也跟着大笑起来。
一些观众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他们也不喜欢这些赌徒。但如果马戏团和他们较真，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来看表演的观众。
弗兰克从容地笑了笑。
“多斯维尔男爵。”
他捡起地上的西红柿。
观众们都瞪大了眼睛。
在他手中，被砸烂的西红柿竟然恢复了原状。
“你应该签过‘湿座’的免责声明吧？”
多斯维尔男爵皱起了眉头。
他回忆着入场券背面的条款。
＜湿座：表演过程中，您的衣服可能会被弄脏。＞
他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一下就明白了弗兰克的意思。
他面色惊恐，抬起手指指向弗兰克……
“你……”
啪！
弗兰克·艾德斯坦根本不给他多说一个字的机会，他用尽全力（三倍于常人的力量）将手中的番茄砸向多斯维尔男爵的脸。
多斯维尔男爵脸，像是被一个高速飞行的棒球砸中一般，高高扬起。
而那颗番茄更是瞬间炸裂开来，红色的汁液也飞溅得比刚才更加夸张。
“呃！咳咳！咳咳！”
多斯维尔男爵仰面栽倒在座位上，他似乎被番茄呛到了，捂着鼻子在不停地咳嗽着。
弗兰克满意地看着他，然后张开双臂，侧头微笑的面向观众。
“这，也算是娱乐吧？”
全场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观众席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观众并不讨厌冲突。
他们只是讨厌在休闲娱乐的时候，看到令人不快的谩骂和争吵。
而这种轻松愉快的惩罚，他们非常乐意接受。
弗兰克看着多斯维尔男爵那群人，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讨厌的网络喷子。
对这种故意找茬的人，道歉只会让他们找到更多的借口。
还不如用轻松幽默的方式回击。
多斯维尔男爵一边咳嗽着，一边咬牙切齿吐着番茄残渣。
虽然他被弗兰克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相信，局势依然对他有利。
既然对方先动手了，他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反击。
按照原计划，把表演搞砸。
“喂，喂！给我番茄！给我番茄！”
他焦急地向对面推着餐车，售卖食物的鼠人们喊道。
娱乐？
娱乐是吧？
很好，那就让我看看，谁更会娱乐。
多斯维尔男爵大声催促着鼠人，让他们快点把番茄拿过来。
但鼠人们只是看着他，伸出了手。
“吱吱！番茄！一个5吉尔硬币！”
“什么鬼！新鲜番茄不是免费的吗！”
最近几年，夏洛蒂亚的西红柿产量过剩。
即使是最便宜的餐馆，也会在门口放上一箱西红柿，供客人随意取用。
这里也不例外。
怪物马戏团在表演厅里免费提供新鲜番茄。
他们本来就没打算靠卖食物赚钱。
就像用小卖部的食物兑换服装卡片的策略一样，他们只需要让观众吃饱，让他们没有胃口再去晨星马戏团的小卖部消费就足够了。
但现在，鼠人竟然要价5吉尔硬币一个番茄。
这比外面的市价高了几十倍，简直就是漫天要价。
鼠人举起一根手指，喊道：
“刚刚！价格变了！”
“什么？”
多斯维尔男爵顺着鼠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玛雅用幻象魔法显示出一行字：停止免费供应西红柿，开始收费。
这是弗兰克的指示。
有些观众总是喜欢重复一些不好笑的玩笑，把聊天频道刷屏。
就像复读机一样。
而且，你又不能和他们较真，但放任不管的话，又会影响直播的节奏。
所以，他会在聊天频道里设置“打赏”功能。
只有打赏达到一定的金额，你才能发言。
也就是说，他把捣乱的权利也拿来赚钱了。
就像现在这样。
“哎呀，男爵大人？您要买番茄吗？”
听到弗兰克的嘲讽，多斯维尔男爵咬紧牙关。
他的目的是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而不是真的要砸弗兰克·艾德斯坦。
现在花钱买番茄去砸他，实在是太蠢了。
那样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才像是一个真小丑。
最终那些观众们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把这当成一场闹剧来看。
……
多斯维尔男爵恶狠狠地瞪着弗兰克。
他一向擅长用言语和行为激怒别人，从而掌控局面。
但如今弗兰克却只用几句话和几个动作，就把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这绝对不是巧合。
弗兰克是故意的。
他确信，
弗兰克·艾德斯坦和他一样，在充满谩骂、攻击和嘲笑的环境中长大。
看到多斯维尔男爵气急败坏地坐在地上，弗兰克松了一口气。
他成功阻止了事态的恶化。
他认为，现在可以让观众们回到座位上，继续表演了。
但他却忽略了他在直播生涯中获得的另一个经验。
那就是，无论你设置多少限制，
总有一些脑洞清奇的秀儿，会干出一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