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和李承乾,程处默三人嘻嘻哈哈的推着轮椅往立政殿而去。
当然房遗爱允诺匠作监的十贯钱好处也已经兑现,纨绔子又不是无赖,说得出就得做得到。
三人你坐一会,我坐一会,打闹的样子引得一众宫女太监围观。
尤其是被这辆轮椅所吸引,这么新奇的玩意儿,就看上去很好玩。
立政殿的帷幔在盛夏的风里轻轻摇晃,长孙皇后倚着织金隐囊,看着铜镜里自己逐渐红润的容颜,满意极了。
三个月前那场风寒像蛛丝般缠着她,太医署的汤药换过七八个方子,却总不见大好。
好在房遗爱带来药方,并且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现在还要为自己打造一把省力气的轮椅。
";娘娘,太子殿下与蓝田侯求见,推着一把奇奇怪怪的步辇,甚是稀奇。";
贴身女官云裳说完,特意将鎏金窗格推开半扇,斜斜的日光淌进来,照亮了皇后鬓角黑发。
";承乾见过阿娘。";
李承乾行过礼,忽然转身示意房遗爱进来,随同进来的还有程处默,推着一个蒙着锦缎的物件。
长孙皇后眼睛发亮,猜到这锦缎下面覆盖的是什么,想不到昨日房遗爱说要打造轮椅,一晚上还真的就打造成了。
“承乾你们辛苦了,遗爱你也是,还有程处默,你们都是好孩子。”
长孙皇后夸完一圈,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轮椅长什么样。
“这里面是轮椅吗?”
房遗爱和李承乾一人抓着锦缎的一角,邀功似的对长孙皇后道。
“当当当。皇后请看。”
锦缎滑落的瞬间,满殿宫娥发出低低的惊呼,雕着百鸟朝凤纹的椅背上,鎏金凤凰展翅欲飞,两轮包铜的木轮在日光下泛着暖光。
椅侧垂着杏黄流苏,李承乾亲自示范,轻按扶手里暗藏机关,轻轻一按便能将靠背调成躺椅。
";这是轮椅吗,看着好奇怪,这也太漂亮了吧,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皇后扶着云裳的手坐直身子,有些紧张问道。
“《周礼》有云';轮人为轮';,蓝田侯画的图纸,儿臣请将作监的匠人打造的轮椅,折冲校尉程处默帮助的也不少。”
太子单膝跪在榻前,语气温柔,不偏不倚将出力做轮椅子的三人都点名提一遍,但轮椅造价不提一个字。
";阿娘可愿试试?";
房遗爱早看出跃跃欲试的长孙皇后,赶紧上前也不管逾越不逾越,就是帮忙扶着长孙皇后上轮椅。
速度之快,连长孙皇后的女官云裳都来不及阻止,云裳见长孙皇后没有怪罪的意思,也识趣的闭嘴不说话。
看长孙皇后喜欢房遗爱的这个劲,就像是长辈看晚辈似的,可比她一届女官得宠的多。
自卧病以来,她最怕的便是每日晨起更衣时,被宫人搀扶着挪动时那种飘萍般的无力感。
此刻轮椅两侧的鎏金扶手泛着温润的光,扶上去很稳,坐上去很舒服。
扶手处特意裹了软绸,恰好贴合她虚浮无力的手指,李承乾转到椅后握住推柄。
房遗爱和程处默一左一右抬起轮椅,就越过低矮的门槛。
当李承乾推着轮椅平稳地滑过殿门那道三寸高的门槛时,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策马飞驰在渭水河畔的快意。
长孙皇后笑了,笑的很开心,本就慈祥端庄优雅的脸庞,此刻更加好看。
太子推着她在回廊里转了个弯,太液池的波光骤然跃入眼帘。
垂丝蔷薇的花瓣落在皇后膝头,她伸手接住一片飘摇的花瓣,忽然发觉自己竟能俯身触碰廊外的萱草。
行至九曲桥头,李承乾忽然停住脚步。
皇后望着水中自己与儿子的倒影,轮椅的金漆在涟漪里碎成点点星辰。
池鱼跃出水面的声响惊破了沉默,李承乾忽然跪在轮椅旁,额头抵着长孙皇后冰凉的手背,痛哭。
";那日见阿娘殡天,真是吓死儿臣了,儿臣恨不能...";
“阿娘。”
他的声音哽在喉间,池水将哽咽揉碎了抛向远方。
长孙皇后抚着李承乾微微颤抖的肩,忽然发觉当年襁褓中的婴孩,如今肩背已能担起山河之重。
经过生死的人更是惜命,此刻掌心传来的温度真实,让她感觉能活着看到这一切真好。
心中对房遗爱的感激和喜爱不免又多一分,打定主意等身子好些一定好好操办高阳和房遗爱的婚事。
夏日的阳光热辣地洒在太液池畔,长孙皇后坐在轮椅上,任由李承乾推着缓缓前行。
这并不是很适合出行的日子,不过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出来透气了,所以就不在意这些。
池边的柳条直垂湖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长孙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让她久居深宫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阿娘,您看那边。";
长孙皇后顺着李承乾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已经支起了几顶帐篷,几个太监正在忙碌地摆放屏风矮几。
房遗爱正在指挥布置场地,他今日特意束了玉冠,显得格外精神。
";遗爱这孩子,倒是会张罗。";
长孙皇后微笑道,李承乾接话。
";听说他特意从西域商人那里买了上好的香料,就为了今日的烤肉。";
长孙皇后在树阴底下避暑,看着房遗爱一阵忙活,不多时陆续来了许多的皇子皇女。
正说着,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高阳公主带着几个侍女款款而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色襦裙,裙摆上绣着大朵的牡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见过阿娘,见过大兄。”
然而当她看到房遗爱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房遗爱。
长孙皇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两个孩子还害羞上了。
陆陆续续又有几位皇子皇女到场,场面渐渐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叫声传来。
“阿娘,兕子可想死你啦。”
长孙皇后循声望去,只见长乐公主抱着兕子款款而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襦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丁香花,衬得她愈发清丽动人。
房遗爱正在摆放烤架,听到笑声下意识抬头,目光落在长乐公主身上便再也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