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郡,白马县。
王县令在接到苏远枫命令后,就吩咐差役将县里面的大户叫到了县衙内。
县衙的大堂之上,气氛略显凝重。那些平日里在白马县呼风唤雨的大户们,身着绫罗绸缎,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脸上满是狐疑与不安。
见到众人都到来后,王县令屏退了侍卫,带着几分谨慎说道:
“各位,跟你们透个底,朝廷派的官员昨天就到咱们这儿了。今日,其特命我转达一事,云梧商会将以双倍之价,收购诸位手中余粮。”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出一阵窃窃私语。
一位姓张的大户上前一步,急切说道:
“王大人,不是说朝廷派人还需要三五日才到吗?这倒好,人突然就来了。就给两倍价格,就要收我们手里的粮食?这也太少了吧!我们这些粮食可都是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这点钱哪够啊!”
张姓大户刚说完,一位姓孙的大户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等平日里可从未在供奉钱粮之事上有过丝毫懈怠。此前还与您说好了,趁着此次洪灾,收购些灾民的土地,到时候三七分成,此乃双赢之美事。可如今您却让我等出粮赈灾,这一来,灾民有粮可食,谁还会卖地呢?这不是坏了咱们先前的谋划么?”
此言一出,其他大户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王县令皱了皱眉头,说道:
“尔等懂些什么!此次朝廷所遣大人,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乃是云梧苏氏一族之人,不然何以能对云梧商会发号施令?如今若不配合,触怒了他,莫说尔等,就连本官亦难逃牢狱之灾。”
一位陈姓大户继续说道:
“大人所言极是,朝廷与苏家之颜面,我等自然不敢轻慢。只是这粮食,实难慷慨相赠。朝廷纵有威严,亦不能行强抢之事。
如今朝廷赈灾之粮尚未运抵,想来此次洪灾波及甚广,受灾百姓众多,即便朝廷拨粮,恐也是杯水车薪,难以周全。
我等三家愿各捐出500石粮食,以助朝廷赈济灾患。待到后续粮食不足,灾民为求生计,自会向我等求助。届时,我等可令帮派出面,适时收购土地。事成之后大人占三成,我等七成,如何。”
此言一出,王县令的内心开始挣扎起来,一方面,他深知得罪朝廷派来的苏大人后果不堪设想,可能会让自己的仕途毁于一旦;另一方面,陈姓大户提出的这个方案又极具诱惑。
三成的收益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通过这种方式,既能缓解当下与苏家大人的矛盾,又能为自己谋取利益。
他的眼神在众人之间游移,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斟酌斟酌。苏大人那边我会尽力去周旋,看看能否先应下你们捐粮的方案。但你们也要做好准备,若苏家大人不同意,还得另想办法。”
王县令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这件事已经有了转机。
这让张、孙、陈三姓大族如释重负。他们此番敢冒得罪苏家的风险,自然有着更深的盘算。
朝廷之上有他们的同宗暗中示意,务必设法让苏远枫此次赈灾之事进展不顺。同宗承诺,若此事办成,白马县一半的土地将划归他们三家所有,而且家族中还会有人获得做官的机会。
如此丰厚的回报,让他们觉得即便冒着风险也值得一试。他们深知,苏家势力虽大,但只要能巧妙布局,从中作梗,或许就能在这场权力与利益的博弈中分得一杯羹,为家族谋取更长远的发展和荣耀。
事情议定之后,张、孙、陈三姓族长即刻着手安排。他们一面命人开始筹备那答应捐赠的粮食,一面暗中组织人手,将家族中剩余的存粮秘密隐匿起来。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与苏家的博弈,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绝不能让到手的利益轻易溜走。
王县令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匆整理好官服,便朝着灾区临时搭建的办公地点赶去。
这几日,苏远枫一直坐镇于此,指挥着救灾的各项事宜。临时办公地点设在一片空旷之地,周围搭建着简陋的帐篷,人来人往,忙碌而有序。
“苏大人,您吩咐的事情下官已经办妥了,特来汇报。”帐篷外,王县令高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与恭敬。
帐篷内传来略带威严的声音:
“进来吧。”
王县令闻言,赶忙整理了一下官服,小步走进帐篷。只见苏远枫正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灾区的地图,手中握着毛笔,似乎正在标记着什么。
王县令走到桌前,弯腰拱手,行了一礼:
“苏大人,此次下官与当地几位大户商议了捐粮之事。”
苏远枫放下手中的毛笔,目光平静地看着王县令:“哦?结果如何?”
王县令心里一紧,定了定神道:
“大人,几位大姓人家对朝廷的灾情十分关心,也愿意尽一份力。张、孙、陈三姓大族愿意各捐出500石粮食,以助朝廷赈济灾患。其余小户零零散散也能凑出200石粮食。”
苏远枫眉头微皱,眼神盯着王县令带着几分审视:
“就这么多?这洪水泛滥,受灾百姓众多,这点粮食恐怕只是杯水车薪。王县令,你莫不会是被那些大户们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吧?
又或者,是见我初来乍到,年纪尚轻,便觉得我不懂这其中的门道?”
王县令被苏远枫的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急忙低下头,不敢与苏远枫对视,口中嗫嚅着解释:
“大人……下官绝无此意,更不敢欺瞒大人。下官确确实实把灾情的严峻和朝廷的期望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们。
可那些大户们坚称自家存粮本就不多,此次洪灾他们自身也损失惨重,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粮食了。下官身为朝廷命官,更要按规矩办事,总不能去干那抢夺他们粮食啊。”
苏远枫冷哼一声,在帐篷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踏在了王县令的心头。
突然停下脚步,犀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王县令,冷冷开口道:
“王县令,你在这白马县为官也快有十个年头了吧。十年时间,那些大户们的底细你会不清楚?本官不信你看不出他们在装模作样。你不要以为本官初来乍到,就可以蒙混过关。”
王县令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额头的冷汗不停地滚落,打湿了他的官服前襟。他刚想开口辩解,却被苏远枫抬手制止。
“本官不管你有没有被人指使,妄图阻碍本官的赈灾救民。你要清楚,此次赈灾关乎着两万百姓的生死存亡,灾情一旦蔓延,那么东郡数十万人将都变为灾民。你若不能尽心尽力,还在这里为那些大户们找借口,那你这县令也就做到头了。”苏远枫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云梧苏氏,查办一个县令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若是识趣,就赶紧回去,再跟那些大户们好好谈一谈。我倒要看看,他们若是得罪了我云梧苏氏,还能否心安理得地吞下那些昧着良心的利益。”
王县令听到这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大人饶命,下官一定竭尽全力,督促那些大户多捐粮食。若办不成此事,下官甘愿领罪。”
苏远枫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县令,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起来吧,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两千石粮食,否则,休怪本官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