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只觉耳边嗡嗡作响,恍惚之间,似有人在低声念诵。他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沉重如山,浑身亦如被千斤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忽而,一道浑厚的嗓音缓缓响起,似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耳畔:“红尘羁绊,生死轮回,时辰已至,还不速去!”
话音未落,另一道清冷的声音接道:“生死有命,去留自定,凡尘之事,何须执念。”
林如海心中一震,勉力循声望去,只见虚空之中,隐隐浮现出两道身影。
一人身披僧袍,手持禅杖,面容慈悲;另一人则一袭道袍,手捻拂尘,神色淡然。二人皆悬立于半空之上,衣袍无风自动,气度非凡,仿若不属于尘世间。
林如海挣扎着开口,声音却虚弱不堪:“我……我不能走……我女儿还在世上,她尚且年幼,身子孱弱,无依无靠,我若走了,她该如何自处?”
那和尚微微叹息,合十念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道士亦轻叹一声,拂尘轻摆,道:“缘起缘灭,自有天数,莫再执迷,快快随吾等离去,免得耽误轮回。”
林如海心神激荡,耳边仿佛响起黛玉的哭声,一幕幕画面在脑海翻腾。他的女儿,那个自幼娇弱的孩子,孤身一人寄居贾府,若是自己撒手而去,她的命运又该如何?
“不……不行……”他喃喃低语,拼尽全力向前一步,哪怕前方尽是迷雾,他也要回去,他不能走!
那一僧一道见他不识抬举,执迷不悟,就要用手中之物将他强行聚魂来,就在这时,两道金光锁链,直接捆住了林如海,将他往云下一拉。
不断坠落的身子,仿佛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而后手指微微一动,但靠在窗边睡着了的林黛玉却没有发现。
但却被吴玄安看在眼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就在刚刚,林如海的魂魄居然离体,似乎是强行被剥离的。
他直接以锁魂印,在林如海身上施法,将他魂魄锁回肉身。
“这人尚有几日之活,却怎么会突然离魂,难不成有人搞鬼?”
虽然有句老话叫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显然他强行锁魂,并没有触发阎王属下的小鬼黑白无常来索命。
远在一处庙宇中的一僧一道,两人对视一眼,那僧人问:“道兄,刚刚出现的金链,究竟是何物?”
“这?我也不知,或许那林如海身上有什么护身之物吧。”
“阿弥陀佛,那就等他自然寿终正寝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两日。”
“嗯,只是那贾家嫡女,命数居然变了,也不知道仙姑知不知道这事。”道士望着佛像一拜。
“要不动用风月宝鉴探查一下?”
“不可,风月宝鉴须得你我合力才能使用,耗费法力,一旦有事,恐生后患。还是等主命之人回京之后,你我去寻看一番。”
“好,就依道兄所言!”
三日后,林府!
照看林如海的林黛玉,突然见到林如海手指动了一下,于是轻声呼唤:“爹爹,爹爹……”
林如海虚弱般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女儿的模样,就要抬手摸去!
“玉儿,是你吗?”
林黛玉握着爹爹的手,放在脸边,流着泪水,哭泣着:“爹爹,是我,是我,呜呜~”
睁开眼睛的林如海看见女儿的模样,心中悲痛不已,在梦中,他看到自己女儿被贾家气虐泪尽而死。
“不行,绝对不能让女儿去贾府,绝对不能。”
心中上了一股劲儿,林如海想要撑着身子起来,林黛玉赶忙搀扶。
“爹爹,还是躺着吧,坐起来伤神。”林黛玉。
林如海脸色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坐起之后,看了看女儿,颤抖的手给她拭去眼泪,“玉儿不哭,再哭成小花猫了。”
林黛玉又擦了一下眼角,笑着看着爹爹,“女儿不哭,爹爹要好起来才是。”
林如海点头,父女俩似乎在做约定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林如海终于想到了法子!
“玉儿,叫林德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
“嗯!”
林黛玉起身,不舍地看了一眼林如海,才到外面叫来林德。她则是吩咐厨房去给林如海做些清食汤药!
林德见老爷似乎大好了,心中也是高兴,“老爷,您感觉如何?”
“成德,你跟着我多久了?”林如海看着这个老兄弟,一直都在他左右,从没有离开半步。
“老爷四岁时,老奴就跟在身边,算一算,也有三十九个年头了。”林德心中感慨,岁月不饶人啊。
“是啊,三十九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林如海眼中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老爷有事就吩咐,林德生是林家人,死是林家的鬼,永远都跟随老爷。”林德看得出林如海是想说什么。
林如海欣慰点了点头,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而后直接说道:“你去取两张红贴来,以及一张信纸笔墨,还有我的官印、名帖印,一起拿了过来。对了,再去请吴解元过来,我有话和他谈谈!”
林德虽然不知道拿这些干什么,但还是照做,“是,老奴这就去,老爷您好生歇着!”
林德离开,顺路到了吴玄安和元春住的厢房,便先请吴玄安。
“吴公子,我家老爷醒了,想请你过去谈谈。”
吴玄安起身点头,“元春,我去看看,一会儿回来,心中放宽些。”
元春擦了擦眼角泪痕,“郎君自去!”
吴玄安出门后,和林德说了几句话,得知对方还要取东西,便先去看林如海,对方能醒来,他是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至于元春为什么哭泣,因为她得知了林黛玉在贾府的生活,竟然是那么的不尽人意,还有自己弟弟宝玉,在雪雁那里得知后,竟然没想到他被养成了厮混内宅的废物,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至于贾琏,也是听了也是唏嘘不已,他少问内宅之事,只知道宝玉爱和丫鬟胡闹,但没想到比他还不堪,突然有些觉得贾母宠的太过头了,还有府上的婆子、丫鬟、奴才们,一个个的都敢编排主子,他回去定要找贾母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