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扬州林府的灵堂之中,烛火摇曳,映得供桌上的白绸黄纸泛着幽幽冷光。
林如海的棺椁安置在堂中,几位林府的长随与家丁守夜,林如海法事已经过去了,停灵几日,吴玄安便要安排人手,陪林黛玉扶灵回姑苏!
吴玄安独坐在偏厅之中,灯下翻阅着林如海留下的诸多文书。信函之中,尽是扬州盐商的罪证,字字句句,皆是林如海这些年来所汇聚的铁证。
“徐万元、许家豪、江承虎、萧大海、卢俊涛、曾蓉……”
“够用了,至于其他几家,找个机会送给皇帝吧。”吴玄安轻声念出这些人的名字,目光幽深如渊。
这些人,皆是扬州城内的巨贾盐商,常年操控盐价,暗地里走私漏税,甚至豢养私兵,杀害官员、侵吞民田,恶事做尽。
林如海担任两淮巡盐御史多年,明里暗里与这些人周旋,虽手握实权,但受制于朝中势力,一直难以彻底扳倒他们。
更有甚者,暗中好几次买凶杀人,林如海之所以没有动这些人,还是为了大晋朝考虑,毕竟将这些人处理掉,盐运势必瘫痪,到时候国家震荡,他也不好收拾。
之所以将这些东西给吴玄安,林如海是预料到了吴玄安不是那种安分守礼之人,也正是这种人才能在官场走得更好。
这些东西,以后可以帮他在官场走的更好,但林如海万万没料到的是,吴玄安手段确实那么诡异直接,直接控制了扬州六个主要盐商,为以后做打算。
停灵第二日,京城来宣旨意,追谥林如海为文忠候,又赐封林黛玉淮都县主,算是给了她自保的头衔!
这几日,林黛玉身着缟素,眉眼间尽是哀伤,双眸浮肿,显然是哭得厉害。
吴玄安与元春来到她的房中探望。
元春见林黛玉神情憔悴,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妹妹,姑父虽然走了,但妹妹也要保重身子,否则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看见了,岂不又要为妹妹担心了。”
林黛玉轻轻颔首,勉强一笑,道:“谢谢表姐和安大哥来看望。”
她这里称呼已经变了,不再称吴玄安为表姐夫,主要是两人婚约是林如海临终前定的,乃是遗命!
“林姑娘须得爱惜身子才是,以前吃的药,我已经派人寻更好的药引,不过药终归有碍身体,闲时我教你些养身的锻炼。”吴玄安也不懂怎么安慰人,便按心中对林黛玉的安排来。
“锻炼?”林黛玉不明白他要自己锻炼什么。
吴玄安点头:“嗯,就是一些练气的动作,不难,主要还是让你气血运畅些,否则天天吃药也不是事,药毒三分,吃多了影响寿命。我可是答应岳父照顾好你的。”
林黛玉轻轻抿唇,似乎对他称林如海岳父,有些不适应,或许是害羞吧。
点头低声:“那就谢谢安大哥了。”
吴玄安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沉稳道:“至于贾家,今后还是按亲戚间的来往吧,以前之事,不必再放在心上。”
“嗯!”林黛玉闻言,眸中浮现一丝复杂之色,微微颔首。她在贾府数年,早已知晓其中冷暖,如今父亲亡故,她便无依无靠,若非陛下封她县主,只怕贾家早已变脸。
元春听着也有些悲哀,自己家族变成了这副模样。
林德神色匆匆而来,低声禀报道:“姑爷,按照你说的交叉指证和隔房审问,已经查出了府中奸细!”
元春一听,心中泛起不解神色,“林府中有奸细,难道是下毒害姑父的人?”
林黛玉则是先问:“德叔,查出来是谁?”
林德看了看吴玄安,吴玄安:“林姑娘应该知道的,你直接说吧!”
林德主要是怕林黛玉伤心,听吴玄安吩咐,他便直说:“姑娘、姑爷,其中一人乃是盐商张家派来暗害老爷的密探,此刻对方已经畏罪自尽。但另有一人,却是夫人当年带来的陪房周兰英!”
林黛玉神色微怔,疑惑道:“周嬷嬷?怎么会是她。”
“周兰英?这到底怎么回事。”元春心中又是一惊,小时候见过这个婆子,和周瑞家的一样,是她母亲王夫人身边人,而且还是周瑞的亲妹妹!
林德叹息道:“姑娘不知,当年老奴跟随老爷去过贾府,也知道这周兰英原是王夫人身边之人,当年夫人出嫁,贾家老太太听听信王夫人之言,便将周兰英一并派来服侍。”
“一开始两年,此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越矩之事,但是第三年,她便暗中给夫人下一种葵素,这种东西乃是慢性毒素,害人肝肾,夫人几次流胎,所性直接伤了元气,直到去世!之后她又转变给老爷下这种东西,加上那张家盐商的探子做得更绝,致使老爷身子才一日不如一日,才……”
林黛玉闻言,脸色惨白,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雪雁急忙扶住她。元春看着林黛玉,心简直羞愧得要死。
吴玄安问道:“可有背后指使人的证据?”
林德咬牙道:“被我们发现后,她便想将书信吃下去,幸而家丁掰开她的嘴拿了出来,如今人正关在柴房。可惜上面的内容缺了很多,只己稀碎的几个字,看不出是谁?”
“带我过去,我有办法问。”吴玄安说道,元春起身跟在他身边。
林黛玉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愤怒,道:“我也要去。”
……
林府柴房,灯火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周兰英被五花大绑,狼狈地跪在地上,鬓发凌乱,眼神中透着惊恐。
她一见林黛玉,立刻哭喊道:“小姐,老奴冤枉!小姐自小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怎会害夫人、老爷?”
林黛玉冷冷地看着她,往日她对周兰英也算敬重,毕竟是母亲的陪房,可如今得知真相,心中只觉一片冰冷。
吴玄安站在一旁,语气淡漠:“冤枉?林管家,取纸笔来!”
“是,姑爷!”
吴玄安抬手在她眼前一晃,周兰英瞬间目光涣散,变得空洞起来,林黛玉看见吓了一跳,“安大哥,她这是怎么了?”
吴玄安找了个理由说:“哦,这是我学的西洋催眠法,现在她被我催眠了,只要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这么神奇。”林黛玉伸着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但周兰英还是那副空洞的表情。
等林德取纸笔来,吴玄安则是问道:“谁指使你给贾敏下毒的?”
“是……王夫人!”
“哪个王夫人?”
“京城王子腾的妹妹荣国府的二太太王夫人。”
林德一一记下,吴玄安又问,“贾家老太太知道吗?”
“安大哥!”林黛玉突然出声,她显然不愿意相信贾母也有,吴玄安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不知道。”
闻言,元春和林黛玉都松了一口气,吴玄安则是感觉好笑,这贾家做事真是欺上瞒下,主子是,奴才也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敏小姐嫁来的第三年,……王夫人让我留意夫人之病情,……,夫人的药,我确实动过手脚……”
半个小时之后,周兰英祖宗十八代都交代清楚了!
林黛玉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元春心中早已经对这个母亲的恶毒憎恶到了极点,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丧尽良心之人
“林管家,画押之后拉下去杖毙吧!”林德颤抖着将供词交给吴玄安。
而后上前,一挥手,家丁立刻将周兰英拖走,柴房内重新归于寂静。
林黛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吴玄安扶着她,语气放缓:“这供词你收着吧。”
“元春,你母亲这事我也无能为力。”
“郎君不用费心,元春心中早已经没了这个母亲。”元春抽咽着,从王夫人派人杀吴玄安,后者因为她的缘故,并不打算过多追究。
但是得知林黛玉在贾府受到的冷言冷语也是出自王夫人院中,她对这个母亲很失望,现在又指使人下毒暗害姑姑和姑父,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而后三人离开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