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
秋日夜凉,银汉无声,北静王水溶设宴于府中,邀几位勋贵相聚,皆是京中有头有脸之人。
席间灯影幢幢,酒香氤氲,几人举觞对饮,谈笑风生。然欢谈不过片刻,便有人轻叹一声,提及近日朝堂之事。
“诸位可有推测皇上之为,将荣国府嫡女随意送出是何道理?”永定侯马晏放下酒杯,目露深思。
“呵,君心难测啊,谁知道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镇威将军陈崇冷笑一声,又说:“一个堂堂勋贵之女,入宫未得宠幸,反被贬为人妾,这传出去我等勋贵还有什么脸面。”
“除此之外,皇上此举,莫非是存心羞辱荣国府?”
“何止是羞辱?”一等伯牛继宗摇头叹息,“贾家虽然衰落,可到底是四王八公之一,其嫡女虽无品级,也好歹是入过宫的,如今贬作妾室,叫我们这些老脸往哪搁?如今就是搞不清,太上皇和皇上谁想敲打咱们勋贵。”
水溶听着几人议论,微微颔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缓缓道:“若只是敲打,又何必如此羞辱人脸。吴安不过是个地小民,一夕封爵,又赐妾室,本王也看不懂二位圣人意欲何为!”
定远侯杜鹤面色凝重:“依我之见,此事恐怕不单单是敲打勋贵,而是皇上与太上皇斗法。”
“哦?”众人闻言皆看向杜鹤,“此话怎讲?”
杜鹤轻叹一声,道:“皇上旨意,原本是封吴安一等男爵,赐贾元春为侍女。可太上皇那边紧跟着下旨,竟直接将她抬成良妾。侍女与妾,岂能同日而语?这分明是太上皇插手之举。”
“若真是如此,那便有趣了。”赵珩冷笑道,“父子相争,竟以勋贵为棋,荣国府也算是倒了大霉。”
“贾家本就是废宅一个,贾政无为,贾赦迷恋温柔乡,后继无人,皇上才敢拿他们开刀。”
何晏摇头,勾着脑袋低声朝席面言说:“只是这贾元春,平白被推入这场风波,倒是可怜。”
水溶沉思片刻,故意问:“既然如此,各位可有何妙招?”
“妙招?”
梁崇冷笑一声,摇头:“王爷都没办法我们……哎!只是不知道吴安此人的出现又会引起什么波浪。”
杜鹤:“如今这吴安在广宁县声势大起,又在得深闺女子中混了诨号,可见这人可不是一般的小民。更何况,水泥一事听闻已有奏报进宫,此物若真有用,吴安在百姓中的名声,怕是比那些文官还要好。而且对方已经进学有了功名。”
众人闻言,皆是眉头紧皱,这将来岂不是又一个文官压他们头上。
“王爷,我们该如何应对?”牛继宗看向水溶,目光带着几分试探。
水溶微微一笑,放下茶盏,目光深邃:“不妨静观其变。”
牛继宗皱眉:“王爷此言何意?”
水溶缓缓道:“此事表面上是皇上与太上皇斗法,实际牵扯甚广。吴安固然得一时名望,但终归门户寒酸,没有根基底蕴。我等也用不着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毕竟为时尚早。”
“关键是要看皇上后续的作为,未必是真有意要动咱们,若我们贸然行动,反倒会落入被动局面中。”
“王爷所言甚是。”
杜鹤点头道:“吴安是否能再进一步,尚未可知。而皇上如何处置荣国府,我们也可借此观察其意图。”
“不错,现下不宜妄动。”
水溶淡淡道:“只是,京中流言难免,荣国府怕是要成为笑柄了。”
众人皆露出几分冷笑,贾家已经衰落,此番更是雪上加霜,怕是再难翻身了。
席间议定,众人举杯同饮,神色各异!
夜深,贾府正院,灯影摇曳。
王熙凤卸去一身珠翠,倚在炕上,手持团扇轻轻摇着,眉间却是藏不住的戾气。贾琏在一旁踱步,满面愁容,拿着茶盏也无心饮下。
“你且说说,这算是个什么事?”王熙凤冷笑一声,将团扇往桌上一拍,“咱们贾家,竟叫让人拿捏得如此不堪!大姐姐当年入宫,好歹是圣眷在身,如今竟落得个赐人为妾的下场!荣国府门楣算是全给砸了!”
贾琏叹了口气,在榻边坐下,低声道:“这事哪里是寻常?大姐姐原是宫里出来的,竟被贬做妾室,京中谁不看咱们的笑话?今日在外面,镇国公牛大爷、修国公侯大爷几个,提及此事都拿做笑话说,话里话外都透着嘲笑。”
王熙凤闻言,柳眉倒竖,嗤笑一声:“呵,这些个老匹夫,也真不是好东西,平日里总盼着咱们贾家失势,如今正好逮着话头编排!但二爷,你我可不能糊涂!这事不只是打咱们贾府的脸,皇上分明是对咱们家有意见,我来的晚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事,难不成二爷也不知道?”
“皇上怎么会对我们家有意见?”贾琏皱眉,轻叹道:“这事,恐怕只有老太太知道,要不你明天去老太太跟前打听打听?”
“滚!”王熙凤字正腔圆喝了一声,对贾琏很失望,本就是他贾家的事,还要她这个女人家去东问西问。
贾琏略带笑意,“凤儿,你在老太太那里得宠,问问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好应对啊。”
王熙凤冷笑一声,轻轻敲着炕沿:“老太太年事已高,我们拿这个去问,说不得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起开!”
“呃!”贾琏听这话,想想也是,索性就不管了,出了什么事,反正有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顶着。
翌日,阳光明媚!
亭台楼阁之下,绿竹成荫,湖石玲珑,几只黄雀啼叫不歇,竟与丫鬟们的笑语交织成一片热闹之景。
惜春怀抱一物,步履轻快地走进亭中,脸上带着些许得意之色。
探春见了,便笑问道:“四妹,今日可是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儿?看你如此神秘,倒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惜春将怀中之物轻轻放在石桌上,众人低头一看,见是把形制古怪的琴器,倒似琵琶,却又比琵琶修长些,形状也更为新颖。
薛宝钗细细打量,问道:“这琴从何而来?形制倒是奇特。”
惜春抚了抚琴弦,笑道:“听闻是西洋乐器,名叫吉他,那曲子曾经的你,就是用这弹音的,可惜琴谱中是西洋文字,歪歪扭扭的字符,我看不懂。”
说着,脸上还有几分失落,那首歌仿佛让她寻到了慰藉。
“到底是什么曲,竟然把我们四妹妹迷恋成这个样子。”探春将谱子拿过来,上面内容正是从广宁县冰冰姑娘那里传出来的五线谱,只是内容传得有点怪。
“奇奇怪怪的文字,我也看不懂!你们也看看。”
迎春、薛宝钗、林黛玉凑了上来,看来她们也不认识,薛宝钗读着歌词,发表自己的看法:“这词儿倒是直白,毫无委婉之意,但细细一读,只感觉心中有着诉不尽的情绪。”
惜春点头,目光悦起:“我第一次听的时候,有种想要出去闯荡江湖的想法。”
“四妹妹,江湖可不是戏文,外面的危险我们都不懂。”
“哎,我就是有感而诉,你们别当真。”
林黛玉翻过后面再看,歌词不讲什么意境委婉,却将情感直接抒发出来。
只是不知如何伴曲,细细端详一番后,“虽不识它弦律,倒看着与琵琶颇有些相似。”
说罢,她略一沉吟,尝试着抱起琴身,学着拨弄几下。琴弦微微振动,发出些许声音,却毫音调的章法。
“咯咯咯……”
众人见了,皆掩口而笑。
探春突然拍手:“林姐姐虽不会弹,却是抱得有模有样。”
林黛玉抿嘴,俏脸略显不好意思,这个横抱法太奇怪了,她赶忙放下,“你们不许笑!不知怎么的,拿在怀里就顺势横着抱了起来,或许这东西是横着弹的。”
惜春眼中带着几分不甘,凑上前问:“林姐姐,你最是聪慧,不若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弹出曲子来?”
黛玉略一思索,便取来一架小古筝,笑言:“四妹妹,既然你听过,不妨哼一哼,我试着协曲。”
“好啊,但是哼不好听,你们可不许取笑我。”惜春事先声明。
“好好好,不取笑你,快开始吧。”
几女期待着,她们倒是没怎么听过这种,惜春拿着谱子,仔细回忆了一下节奏,嘴里轻哼起来,“嘚~,嘚……嘚嘚……嘚嘚……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曲调一出,几女点头认可惜春的哼声,那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了,或许只有听了完整的版本,才会真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