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滔滔,夜色沉沉。小舟随江流漂泊了一夜,吴玄安撑着竹篙,时不时调整船身方向,以免被江水冲入暗流漩涡之中。
元春裹着外袍,倚在船舷边,神色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精神。舟中寒意深重,她虽未言语,但吴玄安瞧见她手脚微微颤抖,便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肩上。
元春抬眼望他,轻声道:“郎君,你也冷,自己留着吧。”
吴玄安微微一笑:“无碍,我身子结实,倒是你,受不得寒。”
元春低头不语,手指紧了紧衣襟,眼中微微浮现一丝暖意。
就在此时,远方江面上忽然出现一艘巨大的商船,船身稳重而华贵,甲板上悬挂着一面硕大的旗帜,旗上赫然绣着一个“贾”字。
元春一怔,骤然坐直了身子,眺望远方,惊讶道:“郎君,那上面是贾字吗?”
吴玄安顺着她目光望去,“嗯,的确是贾字!”那艘船沿江而下,方向正好与他们一致,似是要往扬州去。
“太好了,那旗帜乃是我祖父在时用的景绣云旗帜,那肯定是贾家的船队。”
“是吗,那我划过去瞧瞧,你坐好。”
“嗯!”
吴玄安划着小船船靠近,待距离能看清之后,元春兴奋地站了起来,由于船小摇晃的缘故,她险些跌,幸好吴玄安抓住了她。
“别激动。”
“郎君,的确是贾家的船,我们……”
吴玄安看了她一眼,而后点头:“我喊一声试试吧!”
“嗯!”
二人对望一眼,吴玄安遂扬声呼唤:“前方船只,可是京城荣国府贾家的商船?”
“上面的人可否听得见?”
这时船头一小厮探出头,只见他们船只不远处有一叶小舟,舟上两个人,看样子是一男一女,便寻声问:“你们是何人?为何靠近?”
声音顺着江风传去,船上有人探头张望,随即几个船工交头接耳,不多时,一名身着锦衣的男子走到船头,远远地看着小舟,神情疑惑。
吴玄安继续朗声道:“在下吴安,携家属南下扬州,夜间遭遇水匪,舟行至此,望仁兄施以援手!”
船上的锦衣男子见那小船,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听到吴安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些熟悉,便扬声道:“你方才说谁?”
元春见清那男子的样貌,便果断取下面纱,朝船上扬声道:“琏二弟,是我。”
那男子见得女子容貌,脑子熟悉的影子一下便清晰起来失声道:“大姐姐?是你吗?”
这男子正是贾琏,贾府中一向豪爽阔气的琏二爷,他神情惊愕,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江上碰到多年未见的堂姐。
“是我,元春,你大姐姐元春。”
“真是大姐姐你啊,来人,来人!”
“二爷!”
“快放船梯子,接他们上来!”
“是!”
船工们动作迅速,将软梯搭下,吴玄安抱着起元春,然后三两步踩跳上了船,落地放下元春!
“谢谢郎君!”
“没关系!”
这时贾琏快步迎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大姐姐,真是你?”
元春眼眶微红,轻轻点头:“是我。”
贾琏一时百感交集,仔细打量元春,见她衣着虽素净,却无半点狼狈之态,才略略松了口气,又看向身旁的吴玄安,微微一愣:“这位是……”
吴玄安抱拳一礼,微笑道:“在下吴安,按小礼,你应该叫我大姐夫。”
贾琏一愣,旋即恍然,点头笑道:“原来是陛下亲封的吴子爵,大姐姐的夫婿吴安姐夫,小弟贾琏见过大姐夫!”
“常听元春说起家里人,果不其然,琏兄弟竟这般生的风流倜傥。”吴玄安笑言,这贾琏看表面,的确生的风流,油头粉面。
“姐夫夸奖了。只是不知你们二人为何会行舟漂于江中!”
元春柔声道:“这些事回头再说吧,倒是你怎会在这江上?”
贾琏叹了口气,摇头道:“说来话长。”他挥手让手下收拾好软梯,转身道,“船舱里说话吧。”
一行人入了舱室,灯火摇曳,温暖了江上夜晚的寒意。贾琏吩咐下人奉上热汤,待元春稍作暖身后,这才缓缓说道:“我此次南下,是奉老祖宗之命,送林妹妹回扬州。”
元春一怔,惊讶道:“林妹妹?可是姑父家的女儿黛玉?”
贾琏点头,叹道:“正是。前些日子,林姑父家中遣人送信,言病重,要林妹妹回来侍疾,老祖宗放心不下,便让我亲自送林妹妹回去。”
元春闻言,眉头微蹙:“林姑父……病得很重?”
贾琏神色凝重,低声道:“据家书所言,怕是时日无多。”
元春沉默良久,幽幽叹息:“林姑父和姑姑命苦,怎的……”
贾琏微微苦笑:“人生无常,只是这林妹妹体弱多病,如今一路行来,多半躺在床上。晚些时候大姐姐再见见!”
“嗯!”
“对了,大姐姐,你和姐夫也是去扬州?”贾琏问。
元春点头:“是的,原本你姐夫中举之后,我们是打算直接上京的,想到林姑父在扬州做官,一家子亲戚便想着去看望一二,只是昨夜所乘之船遭了水匪。”
“啊?水匪?谁这么大胆敢在运河上作乱?”贾琏听到水匪,也是有些担心的,虽然他带了贾家养的亲兵。
吴玄安插言:“这个倒是不清楚,想来也是一些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匪徒吧。”
他也不好对贾琏解释什么,元春点点头认同吴玄安的说法。
“这样啊,那大姐姐,你和姐夫歇息片刻,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些吃的。”贾琏想了一下,这水匪连他们二人都拦不住,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厉害货色。
“嗯,有劳!”
吴玄安拱手!
贾琏离开之后,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重新换上新的。至于从上船到刚刚的谈话中,贾琏都没有表现出元春是妾室身份的神情和语言变化。
看来他是真把自己这半个姐夫当自己人了,看了一眼元春,如果不是皇帝搞这一档子事,估计他现在还在外面浪吧,哪有这么快入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