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一脸惊讶:“师父……”
老头子这意思是,要吃散伙饭了吗?
无名老人摆了摆手:“去吧。”
不管怎么样,吃饭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才行。
这是药谷多年来的规矩。
谢婉宁站在院子中间,大声道:“来,大家一起动手,杀猪宰鸡!”
众人一听,顿时兴奋地欢呼起来。
“哈哈,太好了,终于能好好热闹热闹啦!”
“是啊是啊,打退了恶徒,肯定要大肆庆祝一番才行!”
厨房里,叶霜霜忙得脚不沾地。
“火再烧大一点,快,把那碗切好的葱花递给我!”
灶台上,一道道大菜竞相出炉。
刚出锅的红烧肉还冒着热气,色泽红得发亮。放在一旁新鲜出炉的清蒸鱼,鲜嫩的鱼肉上点缀着葱姜丝,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咽口水。
整个药谷热闹极了。
像过年一样。
饭菜上齐之后,无名老人出现。
走到桌前,无名老人微笑道:“孩子们,今晚大家尽兴。”
众人齐声应道:“是,师父!”
这些孩子都是穷苦出身,可此时却没一人哄抢,反倒互相夹菜。
就连进来药谷时间最短的几个孩子,也让师兄姐们先行下箸。
看着眼前的场景,傅瑾安心中突然一阵明悟。
他终于知道为何谢婉宁与谢夫人一点也不亲了。
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她,又怎么看得上只浮于表面的亲情?
“王爷,快吃啊。”
见傅瑾安在发呆,谢婉宁夹了个鸡腿放进傅瑾安碗里。
“这次你算是来着了,”谢婉宁笑道,“师父他可从没这么大方过。”
“以前我们想吃鸡腿,都得赢过对方才行。”
好在药谷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秘籍孤本,她没事时又喜欢看些闲书,所以琴棋书画都学了些。靠着这点本事,倒是经常能赢些好吃的。
许是回来了药谷,谢婉宁整个人都透着股轻松劲儿,说起话来也比在京城时更随意自在。
二人离得极近,傅瑾安下意识地抬起手,擦了擦谢婉宁嘴角留下的油渍。
“啧啧啧——”
祈袅袅在一旁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却被暮尧在脑袋上敲了一栗。
“大惊小怪干什么?”
说着,他看了眼脸颊通红的谢婉宁:“人家可是阿宁的未婚夫,你可别给阿宁丢脸。”
祈袅袅揉着脑袋,气鼓鼓地瞪回暮尧,大声道:“我就是凑个热闹,怎么就丢脸了,暮尧你太过分了!”
“大师兄都不叫了?祈袅袅,你别以为师父在,我就不敢罚你。”暮尧板着脸,眼神严肃。
祈袅袅轻哼一声:“你凭什么罚我?我就问你,这样弄一下,谁看到了不得感叹一句啊!”
说完,祈袅袅抬手迅速擦掉暮尧嘴角的油渍。
暮尧一下子怔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
这下,换其他师兄弟惊呼起来。
“祈,袅,袅!”
暮尧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脸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眼看暮尧这副模样,祈袅袅算是意识到自己惹了大祸。
连忙端起碗,脚下生风一般跑到另一张桌子上。
谢婉宁也顾不上自己还红着的脸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看来她不在的日子,大师兄深受二师姐的‘荼毒’啊。
这两人怎么看……都有些相爱相杀的味道!
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无名老人轻咳了两声,这才缓缓开口。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目光扫过众人,神色严肃道:“孩子们,药谷要解散了。待会儿吃完饭,大家就都回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晚些时候一起离山。”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都惊讶地看向无名老人。
无名老人接着说道:“等下了山,大家就各自谋出路去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刚刚还吃得欢声笑语的众人,一瞬间噤声了。
半晌,祈袅袅才不可置信地问道:“老头子,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谋什么出路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要给你养老的。”
祈袅袅的声音带着急切,眼眶有些发红。
祈袅袅话落,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是啊,师父您在开玩笑吧?药谷是家啊,我才不走,谁要走谁走就是!”
“我还没出师,不能走!”
“我也不走,我也要给师父养老送终。”
一直到最后,一个稚嫩的声音怯怯响起,是前不久才来药谷的孩子。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
“师父,您不要我们了吗?”
见无名老人不说话,坐在他旁边的孩子带着哭腔道:“师父,我不吃肉了,我再也不吃肉了。我以后吃的少少的,您别不要我们,行吗?”
无名老人放下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摆摆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药谷已经不安全了,该走了。”
“师父,要是因为药谷不安全,咱们换地方就是,没必要让大家分开吧。”
暮尧着急道。
暮尧开口后,其他人也都着急地齐齐应是。
“是啊师父,换地方就好了,去哪里都行,再苦再累我们都不怕!”
“对,我们都不怕!”
“师父,我们不想离开您老人家。”
无名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过了许久,他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沧桑:“我这一生,无儿无女,漂泊半生后归隐此处,本想孑然一身老去便罢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后来,遇到了尧儿,袅丫头,宁丫头……还有你们这些孩子。”
“我救了很多人,教会了一些人,这些年,有人来,有人走,我什么都不图,只愿你们来人世间一趟,能做些事,能养活自己,能好好的……”
今日这一卦,他早就算出来了。
不破不立。
走,才是唯一的活路。
只是。
“我老了,没力气再建一个药谷了,既然护不了你们,不如都散了,化整为零,或许有不一样的出路。”
再没人有心思吃饭了。
众人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个年龄小的孩子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
牧星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祈袅袅则用袖子捂住脸,肩膀不停地颤抖。
谢婉宁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上。
“师父,都怪我,是我被猪油糊了心,做出这般混账的事情!都怪我!”
明树再也坐不住了。
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无名老人面前。
“师父,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罚我吧,您怎么罚我都成,我绝对没有半句怨言!只是师父,您别不要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