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的这半个月段承寒差点把自己折腾死。
最后是宋耀带人来到了出租屋,把濒临死亡的段承寒救了回来。
段父段母差点认不出他了。
段承寒醒来的时候脑子还不清明,头顶的吊灯晃的他眼花,但他还是努力睁开了眼,伸着打着点滴的手虚弱道:“把何树还给我……”
宋耀眼眶通红,率先把头撇过去。
梁玉茹抓住段承寒的手,哽咽道:“小寒……你就让他安心离开吧……你捆着他,他走不远的,别折磨他了,也别折磨你自己了……”
他折磨谁了,他只是想和何树待在一起而已。
段承寒喉咙嘶哑,太久没说话让他吐出的腔调十分怪异:“随你们怎么说……何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我要陪在他身边,这样他不害怕。”
“以前住一个帐篷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没安全感,浑身瘦成了一把骨头,抱在怀里又硬又硌,现在还是这样,他比以前缩得更小了,窝在我怀里的时候,经常把我硌醒……”
“我想哄哄他,让他多吃一点,可他还在生我的气,一直不理我……”
“何树,你怎么这么坏,明知道我最受不了你不理我了……”段承寒空洞的眼睛里流下了一滴泪,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我知道我做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宋耀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了出去,捂着自己的头,靠在墙边泣不成声。
萧宿也站在外面,抿着嘴,眼眶湿润。
从此以后,他们三人的心中都多了一块名为“何树”的碑。
而段承寒,更像一个孤独的守碑人,他变成了一湖黑沉的死水,或者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往日的意气风发早已不在,失去何树之后,他只剩一眼望到头的空寂。
段承寒的失眠越来越严重。
几天没睡的疲惫积累起来也只够他抱着何树的骨灰盒眯上几小时。
一个还有生命的人变成这样,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
甚至还没有死去来的痛快。
初秋开始,段承寒又成了另一个极端,他渐渐变得嗜睡,长时间昏睡让他又瘦了一圈,某天醒来的他突然恢复了精气神,狼吞虎咽地吃了很多东西。
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距离何树离开大半年都没选择下葬的段承寒突然宣布要让何树下葬。
送葬的那天是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段承寒瘦得太多,原本正好的西装穿着有点不太合身,他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静静地看着碑上的照片,里面那个头发都是软乎乎的何树正对他笑的灿烂。
细雨朦胧中,段承寒好像听到了何树问他:“段承寒,你会后悔吗?”
他不会听错,那是何树的声音。
段承寒哭了,哭的肝肠寸断,哭的昏倒在雨里。
我后悔,我好后悔。
后悔没有早点握住你的手。
何树,我爱你,但我爱的太迟,说的也太迟,我甚至开始恨我自己,恨我怎么这么狠心,恨我让你那么难过……
可是已经迟到的心意,还算数吗?
当天晚上,终于清醒过来的段承寒拔掉了手背上的营养针,时隔半年,他第一次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的形象。
颓废,丑,何树不喜欢,段承寒如此评价自己。
于是他认真洗了脸,还久违地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然后洗了头,喷了发胶,将自己的五官显露了出来。
“何树,我最近有点瘦了,但你段哥就没有丑的时候,等咱们再次见到,你一定会夸我的。”
段承寒眼里满是期待和幸福,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默念了一声“等我”。
凌晨三点,段承寒满足而安稳地靠在何树的碑前,鲜血顺着修长瘦弱的手指缓缓流下,落进了白色的花瓣上,染上了一片红色。
段承寒期望着和他重逢的那天。
可惜,事与愿违。
这个世界简直荒谬到可笑,有些人不想死却活不了,有些人不想活却死不了。
他又被抢救回来了。
何树,难道这也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你想我永远想着你,念着你,但你却不想见我。咱们就像象征死亡的绯红之花,花开叶落,你我永不相见。
求你了……能不能别这么狠心呢。
这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段承寒已经被私保和医生高强度看管一个月了。
他用尽了方法都没法再逃出去,于是段承寒开始绝食。
不吃东西,即使靠着营养针也阻止不了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直到段沛深有一天闯进房间,把他拖拽着抓上了车,段承寒想跳车,段沛深只是看着他,对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如果你还想再见何树,那现在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我。”
这句话就犹如一根定海神针,封住了段承寒所有寻死的打算。
所有浑浑噩噩都被见何树这个念头打散,段承寒指尖有点发抖,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的亲爹来到了一处不大的寺庙。
里面没有游客,只有中间的法坛中心站着一个和尚。
段沛深对他很恭敬,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常人接触不到的,要见真大师,段沛深现在的位置都不够格,这次拜会还是用了段家老爷子的面子,通过老团长引荐来的。
“大师,这就是犬子,我将他带来了。”
法缘大师慢慢转过来,看着段承寒泛着青灰色的脸,两人只对视上了一秒,大师就缓缓摇头,感叹的说:“也是痴心人,就让他留在这里吧,三日后,他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段沛深说:“多谢大师。”他说完,转头看着把自己折腾的不成人形的段承寒,一脸复杂的道:“好好留在这儿,见你该见的人,三天之后,我来接你回去。”
段承寒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所有的思维都被“见你该见的人”掠夺。
他的心脏跳的特别快,难道,难道真的有办法?
法缘大师的声音十分浑厚,却又在厚重中多出了一丝悠远,:“孩子,你和他的缘分还没断绝,随我来吧。”
段承寒猛地回头,眼睛里闪过希冀的光,他从来不信神佛,可何树甚至连他的梦中都不愿意来……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段承寒眸中湿润,如果真的能见到何树的话。
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