泌阳位于唐县东方,这里的人口不足十万,相较唐县而言,更显萧索与冷清。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肆意地泼洒开来,将泌阳城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
城门紧闭,巨大的城池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俯卧在地面。
城墙上,一根根火把高高擎起,橘红色的火焰在夜风中跳跃摇曳,努力驱散着周遭的黑暗。
临时招募来的乡勇们,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时隐时现。
他们有的扛着兵器,脚步略显沉重,在城墙上缓缓踱步;有的则靠在城墙的城垛上,身子微微前倾,暂时歇脚,满脸的疲惫在火光的映照下无所遁形。
还有三三两两的人,随意地坐在一旁,有人打着哈欠,那张大的嘴巴仿佛要吞噬整个黑夜。
几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声音在寒风下很快消散。
城墙一处,四位成年男子围成一圈。
他们身前是一个篝火,熊熊燃烧的篝火如同一头凶猛的火兽,吐着长长的火舌,奋力驱散着深夜那刺骨的寒气。
“哈欠,真是的,咱们还要在这里守多久啊。”,其中一人忍不住抱怨道,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着惺忪的睡眼。
“快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该换岗了。”,旁边一人安慰道,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期盼着换岗时刻的快点到来。
“哎,还要半个时辰,真是冻死我了。”,最先抱怨的那人又嘟囔了一句,身子往篝火旁凑了凑,试图从那温暖的火焰中汲取更多的热量。
“哈哈,这个时节,要是不冷就怪了。”,另一人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几分豁达。
正在几人聊天打屁的时候,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突然神色诡秘,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猫,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神神秘秘道:“我今天下午听到一个消息,听说唐县的义军发兵北伐了,正在往咱们这里来。”
“啊,那些乱党要来咱们泌阳?”
其中一人惊讶地叫了出来,声音瞬间拔高,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原本靠在城垛上的身子也一下子挺直了。
“天啊,听说唐县的乱党有几万兵马,咱们泌阳才多少人,这哪里能守得住啊。” ,另一人也跟着惊呼,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泌阳城被攻破的惨状。
“我知道,唐县的义军有三四万兵马。”,年轻男子煞有其事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微微点头。
“我小舅就在唐县,他还去义军的营地参观过呐。”,年轻男子又补充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额,你小舅去过乱党的营地。”,有人疑惑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那可不是,我小舅可是小方村最好的木匠,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的手艺多精湛。”,年轻男子骄傲地说道,胸脯挺得高高的,仿佛在夸赞的是他自己。
“那义军听说了我小舅的手艺,特意请我小舅过去给他们修建营地。”,年轻男子继续说道,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啊,你小舅真是太惨了,居然被抓了壮丁。”,一人同情地说道,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
“惨什么惨,艹,你是不知道,人家的待遇有多好。”,年轻男子立刻反驳道,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屑。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面露诧异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疑惑。
“额,待遇,什么待遇,不是被抓去充壮丁了吗?”,一人忍不住问道,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就是,这乱党抓人,还有个屁待遇啊。”,另一人也附和道,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哼,你们知道我小舅在义军营地干活,每个月多少工钱,平日里都吃什么吗?”,年轻男子卖了个关子,故意问道,眼睛扫视着众人,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工钱,还有工钱的吗?”,有人惊讶地问道,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哈,工钱,咱大明朝征召木匠石匠等匠户也说给钱,可谁见过呐。”,一人苦笑着说道,脸上满是无奈,摇了摇头。
“我见过,我姥爷就是铁匠,以前被朝廷征召,说是一个月给三斗米,结果干了半年,一共就给了六斗。”,另一人也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娘的,六斗米才多少斤,七十多斤。”
“七十多斤米,半年的工程,艹,还他娘不够吃饭,以及其他开销。”
“哈哈哈,这才对嘛,给朝廷干活还想要钱,想什么呐。”,有人苦笑着调侃道。
“哼,我小舅在义军那里每天能吃一顿肉,每个月有四百斤粮食的俸禄,还有布匹,猪肉,鸡鸭等福利呐。”,年轻男子一脸得意地说道,说着好似是嗅到了肉香一般,忍不住吞咽口水。
“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眼睛瞪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扯淡了,每个月四百斤粮食,你知道咱们县令老爷的俸禄是多少?”,有人质疑道,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咱们县令老爷的俸禄也才九百斤,就这还不一定能拿得到手。”
“哎,我骗你们做什么。”,年轻男子有些着急地说道,脸上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可你说的也太假了。”,有人还是不相信,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假的,你知道义军的士兵每个月能领多少饷银。”,年轻男子又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足足有两三百斤粮食呐。”,年轻男子不等众人回答,便自己说道,声音中充满了羡慕。
“就这,还不包括每个月的伙食等等。”
“嘶,真的假的,那些乱党的士兵待遇这么高!”,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满是惊讶与羡慕。
“咦,这个我也听说过,据说乱党的士兵,嗯,就是尖兵,每天可以吃一顿肉呐。”
有人回忆道,脸上露出一丝向往。
“吸溜,每天都能吃到肉!!!”,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中充满了渴望。
“对,不过我以前没有当真,只当是别人夸张,现在看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人说到这里,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
听到这话,那年轻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豪,仿佛自己就是义军的一员。
他说道:“当然是真的。”
“义军的士兵有三等,第一等是精兵,每月三百斤粮食,每天一顿肉。”
年轻男子详细地介绍道,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当然,训练也非常辛苦。”
“二等兵和三等兵相对来说饷银就少了一些,每个月有两百多斤。”
“艹,这也太夸张了吧,我表哥在县城当衙役,一个月也才六十多斤粮食的俸禄。”,有人惊叹道,脸上满是羡慕与嫉妒。
“就这还时常拖欠。”
“嘿嘿,这就是义军的不同之处。”,年轻男子得意地说道,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我小舅曾经见过义军首领,还和义军首领聊过天。”,年轻男子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脸上的神色变得神秘起来。
“啊,你小舅还见过义军首领,他们聊了什么。”,众人纷纷好奇地问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年轻男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其实也没啥,就是随便聊了聊家常,还有俸禄的事情。”
年轻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脸上却掩饰不住得意。
“我小舅哪里拿过这么高的俸禄啊,总感觉有些不安心,就小心翼翼地问义军首领,自己拿的是不是太多了。”
年轻男子继续说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严肃。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来了精神,一个个竖起耳朵,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期待。
“何止多,简直羡慕死人啊。”,有人感慨道,声音中充满了羡慕。
“可不是吗,每个月四百斤粮食,艹,老子一个月才四十斤粮食。”,另一人也抱怨道,脸上满是不满。
那男子闻言,更加得意,仿佛是自己拿到了圣教的俸禄。
但他想到自己的俸禄,笑容又立马消失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道:“你们知道义军首领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啊,圣教起事,不为别的,就为了公平,让天下人的付出能有所得。”
年轻男子模仿着义军首领的语气,严肃地说道。
“多劳多得。”
“普通士兵是人,普通小吏也是人,可他们拿到手的俸禄,为什么连高官权贵的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都不如。”
年轻男子情绪有些激动,眼神中多了几分愤怒。
“朝廷从百姓身上拿走的钱,都去了哪里?”
“圣教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些被权贵分走的财富,本属于天下百姓的财富,重新分配给天下的百姓。”
年轻男子慷慨激昂,脸上洋溢着憧憬的神色。
而听到这里,众人目光迷离,双唇微张,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禁陷入了沉默。
夜风吹过,城墙上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良久,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如果义军的待遇这么好,咱们还跟着朝廷干什么,不如投了义军算了。”
声音虽小,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涟漪。
“嘘,慎言,慎言啊。”,立刻有人紧张地提醒道,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仿佛担心被人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城墙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篝火依旧在熊熊燃烧,映照着众人那复杂而又迷茫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