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烈日高悬，蝉声不绝于耳，大黄狗趴在屋檐下被热得吐舌头，小卖部内的风扇嘎吱嘎吱地响着。
“周亭昀！”
屋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屋里的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干嘛啊？”
周老爷子摇着蒲扇走过来，把钓鱼的工具扔在门口，看到周亭昀坐在烟柜后打游戏，登时气得拍桌子骂他，“叫你来看店你在这打游戏，被人偷东西了都不知道。”
一局游戏结束，周亭昀伸了个懒腰，抬眼看向周老爷子，“大黄不在外面呢嘛。”
正是青春期的少年，穿着黑t短裤，面容俊逸，神态慵懒。
“滚滚滚，帮我拿东西回家。”
“你一天天的就折腾我得了。”
周亭昀站起来，顺手从冰柜里拿了个冰棍出来，拆了包装，一手拿着冰棍一手拎着老爷子的钓鱼工具往家走。
下午两点钟的太阳正是猛烈，大黄跟在周亭昀身后，一人一狗的步伐都慢悠悠懒洋洋的。
横跨整个西城的河水声哗哗，周亭昀吃完冰棍把垃圾随手一丢，放下工具从一旁的田埂下了河，大黄紧随其后，乐不可支地在水里撒泼。
河水没过小腿，周亭昀弯腰鞠了一捧水泼在了脸上，清凉扑面而来，河水沾湿刘海和领口也没在意。
大黄围着他跑来跑去，没一会儿周亭昀的衣服裤子都湿了，索性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了一圈，玩够了才全身湿哒哒地上了岸。
从小卖部回家要走十几分钟，周亭昀挑着树荫底下走，大黄跑在前面。
走到村口的大榕树下，周亭昀就看到自己的狗正趴在个人脚边被撸着狗头。
那人背对着他坐在树下，看不清脸，但自己养的什么玩意儿自己清楚，周亭昀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这么听话被人撸。
走过去，见到大佬的庐山真面目愣了会儿。
年纪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穿着t恤牛仔裤，脚上是双限量款的鞋。
回来这么久，周亭昀见到学生模样的人屈指可数，尤其是这种全身上下都穿着低奢品牌的有钱学生。
过了一会儿周亭昀回过神，没好气地看着那人，语气不太友好，“你谁啊，知不知道撸的是谁的狗？”
温曦临这才注意到来人，注意力从大黄身上转移到了周亭昀的身上。
四目相对，一人的脸色带着戾气，一人的眉眼冷淡，都从对方的表情感觉到了不耐。
温曦临的手从大黄脑袋上拿开，站起来，身高与周亭昀相差不大，嗓音淡淡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的。”
话是在道歉，但听着却没带多少诚意。
从退学离开Z市到现在，回来这么久，除了老爷子，周亭昀都没见过谁这么跟他说话。
一般只有以前跟人打架那会儿才会这么被挑衅。
“它有狂犬病，乱摸不怕被咬了得病啊？”周亭昀张口就来，对方反而一脸平静。
“看出来了，有空你和它一起去看看医生。”
有个很会内涵人的同桌的好处就是，周亭昀不到一秒钟就听出来了对方话里的嘲笑。
盛夏的闷热和烦躁在这一下莫名其妙就被点燃了，周亭昀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就朝着自己面前的人砸了过去。
温曦临皱起眉头，反应迅速地挡下了周亭昀的拳头。
拳肉相贴，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水平。
周亭昀松开手里拿的钓鱼工具，快速出手。
温曦临见招拆招，皱着眉头骂，“你是神经病？”
这么大半年的时间，周亭昀心里都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难得今天碰上个撒气包，还是个会打会还手的不容易被打死的，也没管温曦临那不痛不痒的骂，就这样跟人打了起来。
两个人实力相当，周亭昀没收着力，对方也被他的动作惹恼火了，抬腿毫不留情地踹在了周亭昀的肚子上。
“病得不轻。”温曦临和周亭昀分开了一些距离，抬手把挡住视线的刘海撸了上去，额间满是汗，看着周亭昀的眼神轻蔑嘲讽，“平时没少跟人打架。”
周亭昀抹了把汗，扯着嘴角哼了声，“你也没少打架。”
话音刚落，周亭昀又猛地冲了上去，温曦临挡下他的拳头，开始回击。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在家里午睡，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打得不可开交，一直累得气喘吁吁都没停下来。
温曦临心里也有一股火，下手没轻没重。
中考结束了，他爸带那个女人回了家，还是个政敌的情妇，简直是恶心。
把他的志愿改了，逼他去六中读书。
原本可以去南雅的……
温曦临抬起脚，狠狠踹在周亭昀肚子上。
下一秒，自己的脸颊一疼，被砸了一拳。
这下，两个人都没了力气。
一个人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个人捂着脸站着。
周亭昀仰起头，一脸痛苦，头一回打架认了输，说：“够了，打到这就得了。”
温曦临冷漠地盯着眼前的神经病。
“踹了老子两次，你等着，下次就不是给你一拳那么简单。”
“疯狗乱咬人。”
“有种你过来给我咬两口啊，傻逼。”
温曦临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周亭昀面无表情地竖起中指。
一直到人走远了没影，周亭昀才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妈的傻逼，操！”
周亭昀将此归咎于他已经大半年没打架才会生疏得被人踹两脚。
不过想到对方也被自己砸了几拳……周亭昀还是没法心理平衡。
想他在南雅扫荡后巷的时候，谁能给他来一脚？
在那天之后周亭昀每天对着沙袋打拳的时间又变长了。
他还不信下一次见到那人还会被踹。
周老爷子照例去钓鱼，周亭昀又去帮他看小卖部。
大中午的坐在这最难熬了，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做到去钓鱼的。
周亭昀随手拿了包烟，掏出手机打游戏。
正打得上瘾，门外突然传来声狗叫，接着就听到有人走了进来，敲敲烟柜，淡淡地说，“拿包烟。”
声音有些耳熟，周亭昀却沉浸在游戏里，头也不抬，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说，“等一下。”
骨节敲在玻璃柜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主人似乎是不如愿不罢休。
角色被人一枪爆头，电风扇在耳边吱吱呀呀转个不停，来买烟的人还在敲个不停。
周亭昀怒不可遏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骂，“傻逼，非要来这里买烟吗？”
骂完才发现眼前的人是什么。
真是个傻逼。
温曦临停了手，又重复了一遍，“拿包烟。”
“不卖。”
“……你神经病？”
周亭昀拿下嘴里的烟，说：“不卖给未成年。”
温曦临皱起眉头，“你卖不卖？”
“不卖。”周亭昀嘴角一抹恶劣的笑，“未成年好好读书，少学大人抽烟。”
不料温曦临直接伸手拿了台面上周亭昀刚刚拆开的烟，把张五十块钱放了下来，“不用找。”
说罢就走了。
周亭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操”了声站起来追出去。
“喂，你他妈强买强卖啊？”
温曦临站在小卖部门口，嘴里咬着支烟，拿着打火机把烟点燃。
周亭昀从后面把人一推，没好气地说，“烟还我。”
温曦临踉跄几步，站稳了扭头看他，“什么破烟，抽多了死得快。”
周亭昀被气笑了，“我让你拿了吗？”
“我叫你给我拿包烟你耳聋了吗？”
“傻逼，你成年了吗？”
“你狂犬病治好了吗？”
“这我家的店，我说了算。”
“难怪没钱治病。”
“……”
继他的好同桌后，终于有个让周亭昀气得心梗的人。
温曦临缓缓吐出一口烟，说：“有病提前治，你的狗都比你正常。”
“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周亭昀咬牙切齿地骂，“傻逼。”
温曦临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在大黄跑过来蹭他腿时弯下腰摸了把狗头，“照顾好病人，别逮着谁都咬。”
“……”
看着人转身离开的潇洒背影，周亭昀再次竖起了中指，刚想抽支烟消消火，才想起来自己的烟被人拿走了。
“傻逼，大傻逼，比宁清他们都傻逼，我操了。”
中午受了气，晚上回家又被老爷子念叨他天天无所事事，吃了饭周亭昀就带着狗上了后山。
大黄在前面跑，周亭昀拿着手机在后面慢悠悠地走。
这座山是座坟山，村里去世的老人都是埋在这，走几步就是一个坟头，白天没什么，就是晚上瘆得慌。
但周亭昀大晚上没事干就喜欢来这乘凉，刚开始还有点怕，后来觉得凉快就没什么感觉了。
一直走到山顶，顺着条小路绕过一大片杂草，周亭昀就听到了大黄在叫。
“你叫什么叫，见鬼了？”周亭昀把手机的手电筒对准叫声来源，果然看到了个人坐在平时他坐着的大石头上。
“……真他妈见鬼了。”
中午刚见过的人这会儿再见周亭昀没觉得惊讶，就是还惦记受的气，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温曦临旁边，懒洋洋地问，“来这装神弄鬼？”
温曦临摸着大黄的狗头，没什么情绪地回答，“没吓死你挺可惜的。”
“切，能吓死我的人都死了。”周亭昀屈起腿踩在石头上，拿着手机开始打游戏，“中午抢我烟还不够，晚上还霸占我的石头。”
“写你名了？”
周亭昀“嘿”了声，随手一指，“这我妈，她的石头不就是我的。”
“……”
温曦临看过去，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石碑，他刚刚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却没想到是人家的母亲。
简直是够了。
温曦临沉默了几秒，才说，“这里不会有人发现我才坐的。”
“废话，谁没事触我妈霉头来这。”周亭昀随口道。
游戏的音效在耳边响起来，温曦临瞥了眼，说了句，“箱子后面有个人。”
周亭昀架着枪过去，把人杀了。
这局游戏赢得快，温曦临除了说完那句话就安静了，周亭昀偏头看过去，见到温曦临静静看着前方发呆，大黄趴在他腿上，别提多乖巧。
周亭昀踢了温曦临一脚，“玩不玩？”
温曦临被他踢得皱了皱眉，把腿往旁边挪了挪，“没带手机。”
“竟然还有人不带手机，你好学生啊？”
“手机很吵。”
“那你平时干嘛？”
“写题，看书。”
“……”
周亭昀无言以对，进了游戏，一边捡装备一边吐槽，“好学生还抽烟。”
他说完就看到温曦临从口袋里拿了烟和打火机出来。
“给我来一根。”
温曦临又拿了一根出来，周亭昀忙着玩游戏没有空余的手，抬起下巴张了嘴，“塞我嘴里。”
“……我跟你很熟吗？”
周亭昀直接张嘴咬住了烟嘴，又低下头看屏幕，含糊不清地说，“踹了我两脚还不熟？”
温曦临低头点燃烟头，把打火机丢给周亭昀，后者忙里偷闲点燃了烟。
两个人一个打游戏一个坐着抽烟，互不打扰，在这个坟山上竟然有种诡异地和平。
周亭昀打了几局游戏累了，放下手机，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件事，“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
“……又没骂你你这么凶干什么？”
“下次问别人名字的时候记得先自报家门。”
温曦临扭头看向他，吐出一口烟，全部洒在了周亭昀脸上。
周亭昀哼笑一声，往温曦临那边靠近了些，在他耳边说，“那你记住了，老子叫周亭昀。”
“温曦临。”
“哪个xi哪个lin？”
“那你哪个ting哪个yun？”
周亭昀在手机上打出自己的名字，温曦临看了眼，说：“晨曦的曦，降临的临。”
他说完周亭昀就把名字打在了自己名字后面，小声嘀咕，“这么好听一个名字脾气那么差？”
“是你先惹我的。”
周亭昀觉得好笑，“有吗？”
温曦临一脸无语，懒得说话。
两个人都没出声，没过一会儿周亭昀就觉得不舒服，平时一个人和一条狗没觉得有什么，今晚上多个了个温曦临。
所以没坐多久，周亭昀就站起来要走了。
大黄还趴在温曦临腿上。
“吃里扒外的东西。”周亭昀翻了个白眼，“你走不走？”
狗没动。
温曦临拍拍狗头，说：“跟你兄弟回去。”
周亭昀：“……”
在听了温曦临的话后，大黄不情不愿地挪了一下，周亭昀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温曦临的脚步声从身后传过来。
“不拿手机不拿手电筒，你也真是胆子大。”周亭昀慢了几步，等温曦临走上来，和他并肩一起走下了山。
周亭昀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没看路被路边的杂草绊了一下。
“活该。”温曦临不带情绪地嘲笑。
“……”
走到山下，在那棵大榕树下，周亭昀问了句，“你家在哪？”
“干什么？”
“以后不想要狗了给你送过去。”
“丢这里就得了。”
周亭昀随口一问，也没想要得到答案的意思，两个人一左一右各回各家。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每天晚上上山周亭昀都能看到温曦临。
温曦临也不玩手机，就拿本书打着手电筒看。
简直是模范学生。
周亭昀离开了学校就没见过这么勤奋好学的人。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越多，聊的话也越多。
周亭昀知道这人只是来外婆家过暑假，开学就去Z市六中读书了。
温曦临知道周亭昀其实也是个未成年，在第二次去买烟时又一次拿走了周亭昀的烟。
八月底，周亭昀上山乘凉，头一次看到了温曦临拿了手机。
“最新款，你家这么有钱？”周亭昀问。
温曦临看了他一眼，“你想要？”
“想啊。”
“那给你了。”
周亭昀一愣，看着温曦临递过来的手机。
“开学了不带手机。”温曦临说。
“那你怎么打电话？”
“挺好的。”温曦临把手机塞给他，说，“这我没用过，连卡都没插，旧手机在家。”
周亭昀握着手机有些懵，“给我干嘛？”
“你不是说你手机不好用了？打游戏都卡。”
以前周亭昀他爸还没进去的时候，周亭昀的手机都是出了新款就买，现在用的这台已经一年多没换了，还没习惯用这么久一台手机，打游戏的时候卡住了就脱口而出一声骂。
头一回被人塞东西，周亭昀有些不习惯，“以后有钱还你。”
“不用，我来了应该也碰不上你。”
“为什么？”
温曦临一脸疑惑，“你不上学？”
周亭昀被问得一愣，半晌才说，“我退学了。”
“为什么？”
“家里出了些事。”
“那你开学都高三了，出什么事也不至于退学……”
“其实……”周亭昀看向温曦临，“正常来说我开学也才高一。”
“……”
“之前我骗你的。”
那会儿温曦临问他多大了，周亭昀张口就来，说自己开学高三，让温曦临叫自己学长。
温曦临面无表情地给了周亭昀一拳，后者自知理亏，默默挨了一拳。
“我初三那会儿就退学了，不想待在学校里。”周亭昀摸摸鼻子，说，“就我爸出了些事，学校里风言风语的，我听得难受。”
“你爸出事又不关你的事，为什么要退学？”
“没意思。”
“这是你的人生，不应该受到别人的影响。”
周亭昀一愣，忽然笑了声，“我一个朋友也这么说。”
“那他说得很对。”
“你在自夸吗？”
“没有。”
两个人聊天聊得忘记时间，夜深了才想起来回家。
温曦临拿着手电筒，没注意到路边长出来的杂草，被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打着手电筒你都能摔，厉害。”周亭昀在一旁嘲笑，看温曦临慢吞吞地爬起来，才发现温曦临膝盖上的伤口，“卧槽，这么严重。”
“谁叫我比你厉害。”
温曦临面无表情，拿着手电筒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周亭昀赶紧追上去，抓住他的胳膊，说：“我开玩笑呢。”
“哦。”
他的表情不太好，周亭昀讪笑，问道，“要不要我背你？”
“不要。”
“那你这得走多久。”周亭昀在温曦临面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温曦临看着他的后背一会儿，才慢慢俯在他的背上。
周亭昀握着他的膝盖窝把人背了起来，掂量了一下，嘀咕，“这么轻？你平时不吃饭？”
“我吃你。”
周亭昀没忍住笑出声。
这一次周亭昀知道了温曦临家在哪了，一直把人背到家门口才走。
回到家周亭昀才发现通讯里躺着一串号码，备注“温曦临”。
鬼使神差的，周亭昀插了自己的电话卡打了过去，提示关机。
直到第二天晚上，电话打了回来，“周亭昀？”
“这是你的号码啊？”
“嗯。”
应完这一声，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温曦临问，“加个微信吗？”
周亭昀怔了怔，回西城之后他就把所有社交软件删了，注册的新号也都是为了打游戏，没有加过一个好友。
温曦临成了第一个。
从那之后，两个人没少在微信上聊天。
周亭昀在温曦临开学那天看到了他发过来六中的照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学？】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扰得周亭昀心神大乱。
当天晚上就梦到了温曦临。
周亭昀体会到了宁清暗恋的感觉。
他突然跟老爷子说要上学，换来老爷子一个白眼，“你抽风了？”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找人帮周亭昀疏通关系。
周亭昀去买了教辅复习，还发了个朋友圈。
虽然列表有且仅有一个温曦临。
温曦临：【要不要我帮你补习？】
周亭昀：【可以啊】
在周亭昀第三次被温曦临问你为什么会之后，周亭昀装不下去了，把自己以前南雅的成绩发给了温曦临看，换来温曦临的沉默。
那年春节，温曦临又来了西城。
大冬天的，周亭昀却上了山，毫不意外地看到温曦临坐在那里。
“学霸，大冷天地不在家里睡觉，拿着书来这看啊？”
温曦临抬头看向他，问：“大黄呢？”
“家里电灯泡没它亮，让它在家里待着了。”
周亭昀贴着温曦临的手臂坐下，穿着单薄的外套，温曦临皱起眉头问他，“怎么穿这么少？”
“帅啊。”
温曦临沉默。
周亭昀凑过去，对他说，“没办法，我要风度不要温度。”
“神经。”温曦临骂了他一声，“冷不冷？”
周亭昀又往温曦临那边靠近了些，低低的声音淹没在冷风中，“冷啊。”
下一秒，温曦临侧身抱住了。
周亭昀愣住。
温曦临的手搭在周亭昀的后颈，温热的掌心贴着皮肤，“抱抱就不冷了。”
抱着喜欢的人的感觉很特别。
周亭昀和温曦临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句话。
“温曦临。”周亭昀抬手，学着温曦临的样子把手里搭在了他后颈，然而手太冰了冻得温曦临一颤，就往上挪了挪放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温曦临的下巴抵着周亭昀的肩膀，轻声说，“那我争取让你喜欢多一点。”
周亭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
“我很喜欢你。”
那年夏天周亭昀回了Z市。
临走前去纹了个身，曾经割腕留下的伤疤上覆盖了几个字母。
温曦临去车站接人，迎面就被人抱了个满怀，一眼就看到了周亭昀耳朵上的耳钉，还没开始惊讶，就看着周亭昀献宝似的朝他伸出手。
“宝贝，你看。”
温曦临愣愣地看着那个纹身。
“特意给你纹的。”周亭昀笑道。
“疼不疼？”
“不疼。”周亭昀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和温曦临讲话，“是不是特别帅？”
“特别傻。”
“靠，这我自己设计的图案！”
温曦临笑了声，“那挺帅的。”
“谢谢夸奖。”周亭昀揽住温曦临的肩膀，突然说了一句，“谢谢你。”
“为什么？”
“很多原因。”
外头阳光强烈，温曦临被照得眯起了眼睛，说：“我也谢谢你。”
“为什么？”
“很多原因。”
周亭昀偏头看他，后者轻轻勾起嘴角，周围人来人往，周亭昀却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现在很喜欢你。”
“啊。”温曦临轻轻说，“我也是。”
Z市还是走前的那个模样，甚至在南雅的那个墙头，周亭昀再一次看到了他的朋友。
温曦临在下晚自习时收到了周亭昀的信息，【我看到我的兄弟了】
【虽然被宁清那家伙打了】
宝贝：【打回去】
周亭昀：【我大气的原谅他了】
宝贝：【少去打架】
【闲就写题】
周亭昀：【好的宝贝】
【周来来约会吗？】
宝贝：【不约】
【约炮】
时隔多年，周亭昀突然想起来，问温曦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问这个干嘛？”
“我想知道啊。”
温曦临沉吟几秒，回答，“因为我在最难过的时候遇到了你。”
那个暑假，在得知以后要去六中上学，而不是如愿去南雅，他头一回反抗了父亲。
只身一人跑去西城，却在这里碰到了一个叫周亭昀的人。
然后发现这个人也很惨。
他很少在周亭昀面前说过什么，周亭昀却三言两语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让他心情变好。
在某一天，他心动了。
跟妈妈坦白的时候，他说得很简单，然而字字有分量，“妈，我真的很喜欢他。”
这个喜欢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