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江宁的话,几人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显然是被江宁戳到了痛处。
田生兰冷哼一声,说道:“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想当初,我等也曾富甲一方,你们无数朝廷官员见了我等,都得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哪怕到了关外蒙古人的地盘,我等也是坐上宾。
不过,我等还有一言相劝,你们真当我们八大家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如今,我们八家虽尽数被你们抓了,但给朝廷九边运送粮草这事,可是我们八家干了几十年的。
就算你们想找别人接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大明要取我们的性命,我们便挖大明的根基,这辈子也算值了!”
言罢,几人哈哈大笑,神色癫狂至极。
袁可立和江宁两人听闻,皆是神情一凛,心里明白他们所言非虚。
但事已至此,又怎能轻易放过这八个通敌卖国、罪大恶极的奸商?
江宁和袁可立二人对视一眼后,便转头离开,不再理会范永斗等人,多说无益,他们罪无可恕,死定了。
在回去的路上,袁可立脸色格外难看,率先开口道:“江大人,据老夫所知,大明商会背后是您在掌控吧?
听说皇上在里边也有股份。”
听闻此言,江宁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道:“袁阁老消息当真灵通,实不相瞒,确实如此。”
袁可立随后转过身,一脸正色地望向江宁,说道:“江大人,方才八大奸商提及给九边运送粮草物资一事,确实不容小觑。
我们必须尽快安排其他人接手,九边粮草断不得,九边局势也乱不得,否则整个大明北方边境就会彻底陷入混乱。
所以老夫的意思是,能否让大明商会尽数接手此事?”
江宁听了这话,眉头紧皱起来。
虽说如今在自己的扶持下,大明商会在整个北直隶乃至北方地区已颇具规模,名气也不小,但给九边运送粮草这件事,他还真没考虑过。
毕竟术业有专攻,钱正秋父子本是徽商,出身南方,虽说深谙商贾之道。
但北方给九边将士运送粮草这档子事,他们不一定真能胜任。
再者,江宁也不愿看到他们一家独大,以免最后失控,重蹈八大晋商的覆辙。
眼见江宁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一旁的魏忠贤赶忙接着说道:“江大人,袁阁老说得在理啊!
大明九边的局势可乱不得,如今大明商会规模已然不小,何不让他们接手给九边将士运送粮草物资的差事呢?
况且,朝廷此次查抄得了不少银子,在银子方面肯定不会拖欠大明商会。”
江宁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袁阁老、魏公公,我并非担心朝廷拖欠大明商会的银子。
如今江南东林党等人根基深厚,我当初扶持大明商会,本意是为将来对付江南东林士人做准备。
但要是现在就让他们插手给九边将士运送粮草之事,我着实担心日后他们势力坐大,难以控制,重蹈八大晋商的覆辙,那可就麻烦了。”
魏忠贤一脸好奇地问道:“江大人,大明商会背后不一直是您在掌控嘛,下边人应该没这个胆子肆意妄为吧?”
江宁苦笑着解释道:“魏公公,我身为朝廷命官,不方便在明面上直接掌控这些生意,说到底还是要靠下边的人去操持。
如今我任用的是徽商钱正秋父子,随着大明商会规模不断扩大,已有不少徽商为其效力。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商人本性逐利,一旦有了机会,很难保证他们不会生出异心。”
听到江宁的话,袁可立点了点头,他明白江宁的顾虑,随后叹了口气说道:“江大人,此事咱们回头再从长计议。
如今八大晋商以及山西官场的清查已彻底完成,咱们当下就给皇上上折子,催促京城尽快把候补官员尽数派过来,好尽快稳定山西的局势。”
江宁闻言,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一直跟在一旁的信王朱由检赶忙插嘴说道:“还有代王府和晋王府下辖的宗室,这些宗室中有不少人整天胡作非为、欺压百姓。
这段时间,本王在大同城就碰到了好几起这样的事,都被本王教训了一顿。
但本王担心咱们前脚刚走,后脚百姓又得遭殃,所以本王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些人都带回京城去?”
袁可立听完,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大明有明确规定,宗室藩王若无圣旨,不得私自离开封地,更不能擅自进京。
若是把这些宗室全都带到京师,又该如何处置呢?
江宁沉思片刻后说道:“殿下,这个提议甚好。
不如先对这些宗室进行统计,将那些恶行累累的宗室,以及一些生活较为困难的宗室,一并带回京师。
待宗人府重新开设之后,对于触犯律法的宗室,一律依法论处,该削去爵位贬为庶民的,就按律执行;情节严重的,便送凤阳高墙养老。
至于那些普通宗室,可以先让他们充实宗人府。
等宗人府组建完成,便可依照臣先前的提议,重新阐释《皇明祖训》,允许宗室子弟入朝为官、从商、从军,亦或在家务农种田。
如此一来,也能彻底解决底层宗室生活困苦的问题。”
朱由检听完,连忙点头称是:“江大人说得有理,本王这就回去给皇兄上折子。”
就在这时,朱由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转头看向袁可立和江宁,问道:“袁阁老、江大人,如今大同城中这位代王,该如何处置呢?
他犯下的罪行,你们也都清楚,简直是灭绝人性、丧心病狂。
若是还让他继续当代王,指不定大同的百姓还要被祸害成什么样子呢。
本王的意思是,您二位看能不能想个法子,由本王带头上折子,恳请皇兄废了代王一脉。”
当听到朱由检竟想要彻底废掉代王一脉时,江宁和袁可立二人皆是眉头紧蹙,心中大为惊讶。
这位信王殿下,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如此想法,堪称大胆激进。
一旁的老魏,此刻脑袋几乎耷拉到裤裆里去了,一声都不敢吭,仿佛只要稍有动静,就会惹来什么大祸一般。
片刻之后,袁可立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啊!
自大明开国以来,被彻底废除封地的藩王也仅有寥寥几位。
老臣和江大人毕竟身为外臣,在没有掌握代王谋反证据的情况下,实在是不便带头提出此事呀。”
就在这时,江宁嘿嘿一笑,说道:“殿下,臣有一计。”
原本听了袁可立的话,朱由检满心沮丧,此刻却听到江宁声称自己有办法。
顿时来了兴趣,赶忙说道:“江大人,快给本王说道说道。”
江宁笑着解释道:“臣觉得可以让晋王殿下先上折子。
毕竟晋王一脉镇守山西太原,传承已达二百多年,论根基与威望,更在代王一脉之上。
更何况,晋王殿下一向忠君爱国。
此番臣与袁阁老在太原城时,晋王殿下更是慷慨解囊,向朝廷捐银几百万两,足见其对皇上、对朝廷的忠心,那简直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臣等看呐。”
朱由检听完,猛地一拍脑袋,兴奋地说道:“江大人,这个提议简直太棒了!
本王觉得完全可行,就由晋王带头上折子,然后本王紧跟其后也上折子,就不信这样还废不了代王这一脉。”
一旁的袁可立此刻不再言语,心中暗自腹诽道:“好你个江宁,果真是根搅屎棍啊!
连这种事情你都能想出法子搅和进来,老夫实在是自愧不如。”
随后,三人返回大同城内。
朱由检一回住处,赶忙写了一封信。
起初,他打算让王承恩去给晋王送信,可转念一想,觉得王承恩身份分量不够,难以凸显此事的重要性。
就在这时,老魏主动站了出来,主动请战,将这个差事揽了下来。
他以钦差副使的身份,带着一众东厂番子,一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般朝着太原城奔去。
看着魏忠贤那兴奋不已、干劲十足的模样,江宁嘴角微微一咧。
暗自思忖:这老魏在山西折腾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精神头依旧如此旺盛。
唉,看来自己真的是上了年纪,精力大不如前了。
要不待山西这摊子事情彻底了结之后,回去给皇上上个折子,请求告老还乡算了?
魏忠贤不愧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主儿,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太原城。
抵达晋王府后,他赶忙命人通报。
晋王朱求桂听闻钦差副使魏忠贤求见,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就在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掏了几百万了银子,又是赌咒发誓表忠心。
才把江宁和袁可立打发走,这魏忠贤又来凑什么热闹?
可他哪敢不见,毕竟如今魏忠贤凶名远扬。
无奈之下,晋王只好赶忙让人将魏忠贤请进王府。
两人刚一见面,魏忠贤便恭恭敬敬地呈上信王朱由检的亲笔书信。
晋王接过书信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信中居然要求他带头上书,恳请皇上彻底废掉代王一脉。
这可把晋王吓得不轻,毕竟自己同样身为藩王,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拿刀对着自家人下手吗?
这事儿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看着晋王满脸犹豫的模样,魏忠贤立刻赔着笑脸说道:“晋王殿下呀,代王这回牵扯的事儿,那可真是捅破天啦!
代王镇守大同,您镇守太原,两地相隔不远。
如今这可是个绝佳的立功表现机会啊!
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清楚明白,殿下您跟代王这档子事毫无瓜葛呀!
更何况,此次又有信王殿下全力支持,袁阁老和江大人也会从旁协助,这实实在在是在帮您解围呀!”
听着魏忠贤这番话,朱求桂心里忍不住暗自骂道:“你他娘的,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好糊弄呢?
分明就是想拿老子当枪使,还在这儿假惺惺地一口一个为我好,我可真是谢谢你八辈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