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范府的朱漆大门外已经被锦衣卫围的水泄不通。
一队锦衣卫拿着破门的器械对着朱漆大门就是直直的撞了上去。
“砰”
范府的大门被大锤撞上,发出了一丝哀鸣,门体也有些微微晃动。
锦衣卫们面色不变的继续发起了撞击。
照这样子看,大门经不住几下就会被撞开。
门后,范府的十几个家丁们脸色涨红的双手抵在大门上,每一次撞击都带动着这些家丁的身体跟着一同晃动。
“坚持住。”
“一定要撑住,让老爷他们安全逃离。”
“咱们的家人还在山西。”
“怎么做,不用老子教了吧。”
一个领头模样的家丁咬牙大声喊道。
“哦!!!”
其他的家丁想起自己的婆娘跟孩子,手臂上满是青筋,奋力抵着大门。
而与此同时,范府的密室内却爆发了一场争吵。
“老夫看你是被眼前的财富迷失了心智,你不走?”
“大金十万八旗都败了…那睿亲王多尔衮的人头都传遍九边了!”
范永斗猛的一掌拍在了檀木桌上,震的茶盏里的君山银针都泼出了半盏。
八人中有六人决定离开,回到山西。
可是翟家家主翟堂、王家家主王登库却舍不得开。
因为过于紧张,王登库腕间的沉香佛珠“啪”的一声崩断,价值数千两银子的檀木珠子掉在地上滚进了地砖的缝隙,此时却无人在意。
“走?”
“往哪儿走?”
“老夫这次给大金运送了足足一千万两的物资,就收了一百万两定金,如今大金那边还没有把尾款结清,老夫哪儿也不去。”
王登库涨红着脸嘶吼着。
“你不要命了?”
“朝廷的军队已经往盛京那边进军了,万一大金那边失败,现在不走,等着朝廷过来拿人么?”
“钱什么时候都能再赚,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大金如今的情况,咱们谁也不知道,听老夫一句劝,先回山西,躲一阵风头,如果大金败了,咱们再偷偷资助他们便是,若是胜了,那尾款还能少的了你。”
范永斗这些人已经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八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砰”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密室大门忽然从外被推开,范无忧的身影忽然冲了进来。
“忧儿,为父不是说过了,与你几位叔父商谈要事,你行色如此匆忙,忘了为夫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么?”
范永斗看着面前满脸惊慌的范无忧,面上有些不悦。
“父亲,各位叔父,大事不好了。”
“锦衣卫…府外来了好多锦衣卫!!!”
范无忧气喘吁吁说道。
“什么???”
“轰隆”
范府大门被轰然撞开,门后的十几位家丁全都被撞得摔倒在地。
“踏踏踏。”
锦衣卫缇骑特有的鹿皮靴踏过地面传来的脚步声。
“刷刷刷”
大批的锦衣卫涌入了范府,地上的那些家丁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锦衣卫们一刀封喉,捂着脖子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范府密室连接城外的密道内,范永斗面色惊慌的跑着。
“为什么会这样?”
“锦衣卫怎么来的这么快?”
“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王登库肥胖的脸上满是大汗,一边跑一边说道。
“别废话了,快走,迟了就被锦衣卫们发现了。”
一旁的黄云发喝道。
王登库闻言忽然扑在了黄云发的身上,掐着黄云发的脖子嘶吼道。
“都是你,非要亲自来边关运送物资。”
黄云发被掐的面色发白,一旁的范永斗一把拽开了王登库。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老夫那府上还有二十车的金银珠宝都没带走呢。”
“快,出了这条密道,再往北走,那边林丹汗会接应咱们。”
天色已经变得漆黑,城外五里一处密林,范永斗几人的身影出现这这里。
“往北走,翻过那座山头,接应咱们的人就在那。”
范永斗拿出了一颗品质上乘的夜明珠,稍微辨识了一下方向,找准了地方,猛的带头往那跑去,身后几人踉跄着跟上范永斗。
可还没跑出百步,密林那头忽然亮起了大片的火光。
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漆黑的密林忽然炸开了无数的火把,前方跑出了密密麻麻的锦衣卫,锦衣卫手中的雁翎刀散发着阵阵寒光,让人皮肤生疼。
“诸位,你们想要去哪儿啊?”
火把下,陆炳面上带着冰冷的笑意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几人。
“不可能…”
“你们…你们是如何发现这密道的?”
范永斗脸色异常难看,至今仍然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暗道,两年前运过三千具棉甲给多尔衮,真当镇抚司的案牍库是摆设不成?”
陆炳冷笑说道。
崇祯朝的锦衣卫根子都烂了,八大晋商做下的事情,地方的锦衣卫都有记录,可是在八大晋商的威逼利诱下,无人上报朝廷。
说话间,陆炳与几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人群中,王登库突然暴起,肥胖的身子此时却异常的灵活,袖中淬毒匕首直刺陆炳咽喉。
陆炳的表情不变,似乎对这突然的袭击根本不放在心上。
而匕首与陆炳咽喉的距离越来越近,王登库的脸上满是残忍。
就在陆炳即将身死的时候,却听“铛”的一声,陆炳右手雁翎刀由下往上砍去。
一条臂膀瞬间被锋利的雁翎刀给切了下来。
“啊”
王登库只觉得一股剧痛从肩膀传来,可还没等他嚎几声,陆炳用刀柄反手砸碎了他满口金牙。
其他几人看到王登库的下场,畏缩的退后了几步。
“全都拿下。”
陆炳看着眼前的卖国贼,表情冷冽道。
而城中的范府中,三名锦衣卫力士正抡着铁锤砸开了范府大堂的鎏金佛龛。
佛肚中滚出成捆的密信,最上面那封火漆印着正黄旗纹样,落款赫然是“崇德五年”——那是黄台吉称帝的年号。
“找到了!”
力士扯出夹层里的羊皮地图,辽东各卫所布防标记旁,竟有范永斗亲笔批注:“此处夜不收每旬三换岗,可趁隙焚粮”。
此时范府里已血流成河,大堂被临时充当了锦衣卫刑狱。
范永斗几人全都跪在地上,正中太师椅上,陆炳拿着本浸血的账册慢慢翻阅着。
“范老爷看看这个?”
陆炳将账册摔在范永斗脸上。
摊开的账册,某页用朱砂圈记着。
“崇祯八年四月,输建奴虎蹲炮三十门,换科尔沁良马二百匹,折大明战死者首级五十颗。”
“崇祯五年,输送三百万石粮草,换银四百万。”
“崇祯六年…”
“崇祯七年…”
账册上一笔笔的记下了八大晋商与建奴之间做下的交易。
范永斗忽然暴起,想要将手中的账册撕碎。
“好个忠义传家的范氏!”
陆炳忽然扔出茶盏砸中了范永斗的右手。
“啊”
吃痛下,范永斗的动作被打断,账册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其余几人俱都低着头,面如死灰。
“嘉靖三十八年,你家祖上范宇还领着朝廷的剿倭赏银,如今你却倒反天罡,学会用戚家军的火器图纸去建奴那换黄金了?”
范永斗等人脸色煞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人赃俱获,任由他们如何狡辩都没用。
黎明时分,范府中庭的青石地砖被染成血色。
八大晋商被铁链锁在太祖朱元璋亲赐的“义商碑”前,旁边站着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
碑文上“忠君爱国”四字,正对着他们血肉模糊的脸。
陆炳展开三尺长的罪状书,宣判声震落了房梁上的积灰。
“范永斗等八姓,私贩军械七千二百件,输粮四十八万石,泄露边情九十六次……”
陆炳每念一条,锦衣卫力士便用裹了盐水的马鞭抽碎一片碑文。
当念完最后一条罪状时,陆炳喝道。
“行刑。”
一旁的刽子手鬼头大刀朝着跪在地上的范永斗等人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范永斗最后看见的,是那残破匾额上摇摇欲坠的“义”字,那个洪武皇帝朱元璋御笔亲书的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