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
暖光如丝缕,轻拂大地。
花二零蹲在那块黑土旁,犹豫再三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抓起一把。
一番打量后。
只见这黑土极为细腻,且粒粒分明,好似流沙一般。
除此之外,入手后冰凉刺骨,那股寒意直入骨髓,仿佛能将人灵魂冻结。
不仅如此,这种土分量也是极重,哪怕小小一捧,都是比之铜铁更甚。
“这……真不愧是仙土。”
花二零松开手,回头盯着那一地尸骸。
长叹口气。
便是起身,挖坑,埋尸。
除此之外,还有猴七的残尸。
哪怕对方时常嘲笑他给乾元子暖被,但人死为大,大伙儿又自幼同病相怜,也不计较那些了。
当日夜里。
做完一切后,花二零就在黑土边上,随意搭建了个草棚住了下来。
时间一日日过去。
大地渐渐回暖,草木渐渐回春。
可花二零,却是整日提心吊胆的。
只因那块黑土,每逢到了夜里。
前半夜的时候,其中传来数不清“桀桀”怪叫声,其音凄厉,好似无数婴孩嚎啕,鬼怪悲鸣。
甚至恍惚间,能看到天地间有黄纸冥币洒落,飘飘洒洒就落在那黑土之上。
而到了后半夜,情形为之一变。
鬼哭狼嚎不再,转而传出密密麻麻诵经之声,威严庄重,光大祥和,似那诸天神佛正在超度。
“这,未免也太荒诞了吧!”
“十五种的,当真是仙吗?”
花二零站在草棚边,满眼忧心。
而转眼间功夫,一月过去了。
今夜。
星月无光,天地异常昏沉。
不过那方黑土,今夜却显得异常平静。
“轰……隆。”
忽然,一道雷霆划过,其声势浩大,接连天地,将这漆黑夜幕晃成一片白昼。
花二零自睡中惊醒,偏头望去,瞬间呼吸凝住,瞳孔汇聚成针。
“十……十五?”
他看到,那方黑土中央,不知何时,居然裂出一道缝隙。
从中透出道道深红光芒,充斥着令人心悸,不祥的气息,和一种仿佛能将一切湮灭,归于尘土的奇特韵味。
也是这时,花二零看到。
一具漆黑人形骨架,就那么一点一点,自其中爬了出来。
好似那九幽中的邪魔,突破桎梏,降临人间。
“十五,是你吗?”
花二零瞅着那具黑骨,眼角泪光晃动,喉咙近乎哽咽。
他没有想过,仅剩的最后一个师兄弟,俨然成了这副鬼样。
只是下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好似有一股看不见,且无法形容的奇特之力,从满地黑土中荡然而起,它们玄妙不可言,就这么一圈圈缠在那黑骨之上。
随之而来的,是那黑骨之上,有肉芽在一点点生长着,交织着。
夜,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一黑发如瀑,面容清冷柔和,眉眼淡而疏狂,且年轻的过分的男子,就那么不着一缕站在那里。
“二零,先别哭了。”
“咱就是说,能不能来件衣裳先?”
李十五左手扶裆,右手扶额,无奈笑着。
片刻之后。
李十五换上原先那件道衣。
地上简单起了堆篝火,火星时不时高高蹿起,然后又转瞬即逝。
“十五,你成仙了是吗?”
花二零面庞被火光映的通红,欲言又止间,终是忍不住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仙吗?”
李十五挑了挑眉,又摇了摇头。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目前为止,我只算迈开第一步,成功‘种仙’而已。”
“至于今后是福是祸,谁知道呢。”
李十五话语间,便是抬起手掌端凝着。
白皙皮肉之下,他能清晰感知到,其蕴藏着何等汹涌的血肉之力,生撕虎豹不足道矣。
除此之外,他对自己如今这副身躯知之甚少,需慢慢探究。
花二零闻言,不禁叹了口气。
“可惜,那种仙观不见了,你种仙的那方黑土也不见了。
“不然的话,咱们能借此能发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然此话一出,火边气氛为之一凝。
李十五面上轻愉不再,转而说不出的难看。
“我脚下黑土不在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刚啊,你重新长出血肉的时候,我亲眼看到那方黑土消失的。”
花二零有些不解,不知此问何意。
李十五不吭声了,只是低头看去。
因为在他视角之中,他脚下那方用来‘种仙’的诡异黑土仍在。
不止如此,那座种仙观同样也在,且他此刻就身处道观之中。
“二零,你当真看不见种仙观和我脚下那方黑土?”
“看不见。”,花二零摇头。
李十五不再问了,只是起身,抬脚朝着观门外走去。
然而,在他刚要踏出观门那一刻,诡异之事再次发生了。
那种仙观好似阴魂不散般,居然自动向前挪动位置,让他根本踏不出去。
“呵呵,老子不信了。”
“一个破观而已,还想困住我?”
李十五低声骂着,却是双腿猛的发力,朝着一个方向俯冲而去。
直到百米外后,他抬头发现,这道观仍是跟着他,自己依旧身处其中。
“十五,你这是干嘛?”
见李十五像个猴儿似的,不断上蹿下跳,花二零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事。”
李十五吐出两字,又试着将脚掌从黑土中抬起,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那黑土简直如附骨之蛆,就那么缠住他双脚,丝毫摆脱不得。
“怎么会,怎么会呢?”
他不断质问着自己,心思翻转不停。
“种仙,种仙。”
“就像一棵菜苗,不能脱离根部土壤。”
“难道我这棵‘仙苗’,同样不能摆脱脚下黑土和种仙观?”
想到这里,李十五异常沉默。
他总觉得,摆脱乾元子这个大坑之后,似自己,又跳入一个更大的坑中。
夜风拂过,带起火光随风摇曳,也带起两人心绪,摇摆不定着。
就这么,一夜过去了。
清晨。
李十五眼眸低垂,一脚将面前篝火余烬熄灭。
且经过昨夜摸索,他也渐渐琢磨出些门道。
就是无论种仙观,还是脚下那方诡异黑土,外人皆看不见,碰不着。
至于他自己视角中,两者虽一直缠着他,却恍若透明一般,并不影响他视物和日常行动。
“棺老爷。”
李十五将目光,放在那磨盘大小的青铜蛤蟆身上,并向其一步步逼近。
说来也怪,这性凶,且灵智不高的棺老爷,此刻一对小眼中,却是多出一种罕见惧意。
“乖,听话。”
李十五伸手摸在蛤蟆脑袋上,轻声安抚着。
眨眼间,大蛤蟆消失不见,唯有他手心之中,多了一个青铜色泽,颇为精巧的蛤蟆饰品。
想了想,又学着乾元子那般,让蛤蟆张嘴咬在自己左耳垂上,随意吊在那里。
就这么一捯饬,年轻的清俊道士身上,一股说不出的邪异感油然而生。
做完一切,李十五忽地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回过头去。
问道:“二零,乾元子尸体呢?”
“他那里有张羊皮卷,平日里宝贝的紧,应该记载有种仙观之事。”
“不然他一个满脸麻子的老东西,如何能得知这等世间大秘的。”
一听这话,花二零忙着应声。
“羊皮卷?”
“十五,跟我来,那玩意儿应该还在老东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