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佩梅辩无可辩,秃然瘫在地上。
季海连忙上前要将她绑住,不料她却忽然跪了下来,";我错了!都是听了胡勇的鬼话,我才会做出错事来。事到如今,我已不想再为自己辩解。唯有一事,我放心不下。希望妹妹成全我。";
罗佩兰不做回答。
她又道:";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吧。";
罗佩兰还是不为所动。
罗佩梅挤出两行泪来,指着自己的五个孩子,";我和胡勇死后,我的孩子无依无靠。我希望爹能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帮我把他们养育成人。就让我最后见他一面,给他老人家磕个头吧。";
她说这话表情悔恨又落寞,声音带了几分颤抖。
罗荣在车厢里听得清清楚楚,他眼角微微湿润,出声道:";让她来见我。";
罗佩梅闻言抬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见她点头,才乖顺的起身,往马车上爬。
凌韵相信有人能瞬间醒悟,但是不相信坏人能被人三两句话改掉本性。于是,她也跟着罗佩梅上马车。
一进车厢,罗佩梅脸上便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见凌韵跟来,她很快换上笑意:";谢谢你救我父亲。";
罗荣勉强支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大女儿,";你要庆幸凌小姐来得及时,再晚点我死了,你身上可就背了人命,这辈子都不能从牢里出来。
但是如果你肯悔改,我会劝兰儿,跟县太爷求个情,从轻发落,让你此生还有和儿女相见的机会。";
罗佩梅表面低头称是,一副乖顺模样。心里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短暂的思考过后,她突然掐住了老父亲的脖子,压低声音道:";谢谢你,凌小姐。既然这样我送你一份大礼。只要我掐死他,你就再也找不到你的嫁妆了。你要是想要他活命,就放了我夫君!";
凌韵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只能出声安抚:";可以,我都答应你,你别伤害他。";
";原来你……";
罗荣懊恼不已,喃喃道:";冤孽啊!冤孽。";
";噗嗤……";
下一秒,罗佩梅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靠着车厢内壁缓缓倒下。
她的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嘴里大口鲜血吐出。
罗荣插刀的动作还未收回,整个人微微颤抖。接着,他声音急切道:";快回庄子,我要现在回去,现在就带你去密室。";
凌韵整个人是懵的。她还是第一次见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下一秒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此刻恐惧占据心头,思维停止运行,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凌小姐,我自己结的恶果我自己食。梅儿和那畜牲害了不少人,这样也是个痛快。";
罗荣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些许平静。
";可您也会……";凌韵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知道。";
罗荣惨笑一声,叹了口气道:";我这么做难逃一死,我知道。不过这又怎样呢?我老了,能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了却自己生下的孽障,老天爷待我不薄。";
";您不会的。";
";你不用安慰我老头子,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没有你的事吊着这口气,我老头子活不到今天。不瞒你说,这匕首是我备着自我了断的。";
罗荣谈到这里,已经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凌韵其实也清楚罗荣凭着古代医疗手段很难活下去。她刚才想要给老人家清洗伤口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他命不久矣。
现在他的腐肉和蛆虫已经共生,洗干净了反而会打破平衡。所以她才急着回去,想看看张大夫能有什么好办法。
说话间罗佩梅已经倒在地上完全死透了,她两只眼睛睁得滚圆,手向前伸着似乎要抓什么。
罗荣弯腰去拉扯她,却翻身摔了下来。
外面罗佩兰听到动静吓了一跳,焦急询问:";爹,爹你没事吧?";
很快罗荣苍老干涩的声音传来,";没事,没事。我想起有重要的事情没做。你跟着凌小姐的人先走。我要麻烦凌小姐再陪我回去一趟。";
罗佩兰此刻心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却找不到头绪。
思索间,罗荣已经发话,";走,咱们调头回庄子。";
凌韵深吸了几口气,想要平复一下心情,鼻腔却被浓烈的血腥气占据。
她干呕几声后,才对外面的人道:";路大哥,佩兰姐,胡勇几个就教给你们了。我陪老人家走一趟,连富大哥麻烦你调头回庄子。";
罗荣见凌韵发话,微微点头,然后用尽力气将女儿的尸身搬动。
他手抚过罗佩梅的双眼,将其眼睛闭上,让她的头靠着自己。最后喃喃道:";回家,梅儿下辈子你还做我女儿,我一定好好爱护你,多陪你,再也不让你轻易地就找个男人出嫁了。你的孩子我会托人照顾,你就安心去吧。记得在奈何桥上多等等,我很快就来和你团聚。";
凌韵眼角湿润,掀开帘子要坐到外面:";您和佩梅姐聊,我出去透透气。";
她一出来,就发现除了路安和罗佩兰。其余人都小跑着跟在马车后面。
";连大哥,马车赶慢点。";
马儿通人性,不等连富拉缰绳就放缓了脚步。
等到了庄子门口,季涵远他们已经追赶上来,季海一人先冲到了凌韵旁边,伸手要去扶她。
凌韵摆摆手,招来春桃在她耳边说明了车里的情况,让她帮着搬罗荣出来。
春桃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地问:";小姐,我,我腿软。怎么办?";
季涵远见状上前,温声询问:";可是老人家行动不便?";
凌韵点点头,";可是……";
细节还没来得及告知,季涵远已经灵活跃了上来。眨眼间,罗荣已经背在了季涵远背上。
连富见季涵远出来脸色有变,忙道:";公子,您吃不消就我来吧。";
季涵远礼貌回应:";不必了,老人家很轻。我可以的。";
凌韵注意到季涵远额上有汗珠滚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吃力。
她下意识地去找帕子。手指触及后,却又只是短暂停留,终是没有拿出来。只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二人往庄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