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良久,凌韵开了口,";绵绵,或许大师说的才是对的。
普通人,恐怕不是你想,就能当的。
既然想了起来,那过往便不再容易忘却。
吃了这么多的苦,见到了这么多的暴行和人间惨剧。
我知道你肯定很矛盾。会因为过往的经历很难和自己的身份和解。
但是,正因为你有特殊的身份,才有可能做出,现在的绵绵无法办到的事来。";
绵绵一向倔犟的眸光,变得有些迷茫,喃喃道:";我又能做什么呢?";
";公主的身份于你而言是黄金的牢笼。若是你的权势,强大到可以改变天下人的命运呢?";
凌韵这话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屋子里更是陷入诡异地寂静。
绵绵心跳的厉害,一种从未有过的灼烧感,从胸膛中升起,带着强大的力量试图挣脱出来。
玄清和尚摸了摸下巴,上上下下将凌韵打量了一遍:";贫僧以前倒是没有看出来,凌施主是如此有野心的女子。
如果贫僧没有记错,那秦家的大小姐,也是跟你深交后去了北地吧?
她如今可是接了秦大将军的衣钵,在军中颇有威望呢。";
强大,强大到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
这话既是对绵绵说的,也是凌韵对自己说的。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的话,不适用于这样的社会。
这里的统治,注定让大多数的普通百姓一生都被贫穷,饥饿,甚至是死亡笼罩。
和季百川那种天生恶人,还有季母那种思想腐朽固化,又软弱不堪的人不一样。
望舒也好,陆安也好,他们只是缺少一些机会,自身便可以完全蜕变。
而秦飞澜,绵绵本就不凡,稍微点拨,改变的就是千千万万的生命。
想到这儿,凌韵挺直了背脊,眼神坚定,";是啊,我就是有野心。即使不能让大乾的百姓都吃饱穿暖,护好每一个人我认识的好人,就是我的目的。";
玄清和尚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旋即拍掌道:";终于是露出尾巴了。贫僧斗胆猜一下,凌施主也想把晋王推到那个高位上吧?你许诺的矿藏,和火雷,看来都是真的了?";
春桃闻言脸色骤变:";和尚你什么意思?";
玄清和尚没有理会她,而是朝着凌韵逼近一步,质问道:";大乾的皇子,将军的女儿,侯府的世子,甚至是邻国失踪多年的公主……这些人都能聚在你的身边,凌施主你是不是很让人怀疑呢?";
凌韵该怎么解释,这原本都是男主的人脉呢?
她要是告诉众人,你们只是书里的纸片人。他们是会难以接受,还是会认为自己患了失心疯呢?
凌韵无言以对。
屋里又陷入沉寂。
";咳咳";。
背后忽地有人咳嗽一声,冷淡刻骨。
绵绵抿着唇走到玄清和尚面前,似乎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说不上来。
";那依大师所见,我的归宿应当如何?";绵绵盯着玄清和尚的眼睛,低声一字一句地道:";是要用我,来要挟父皇吗?如果能让边境的百姓得一刻安宁,我愿意。";
玄清和尚手猛然颤了一下,打了个哈哈。
";哈哈哈,摇光公主倒也不必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
我倒是想要如此,可如今大乾和冰夷的交锋多是和巫,符两个家族,你父皇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说服他们。";
绵绵微微扬起下巴,黑色的眼眸流露出,凌韵他们从未见过的坚定与决绝。
“大师,既如此,那便莫要再打我的主意。我虽曾迷茫,但如今已明了自己的路。”
玄清和尚脸上表情突然释然,叹了长长一口气,道:";那贫僧护送摇光公主回国,就当还了你母后当年的恩情。只希望公主记住今日所言,来日再见,贫僧希望是在朝堂而不是战场。";
春桃眼眶微红,";绵绵,你真的要走?咱们还会再见吗?";
绵绵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过了许久,她才抹干净眼泪转身对众人道:";无论我以后在冰夷的身份如何,在大家面前我永远是绵绵。
小姐的恩情,我不会忘。
此去是凶是吉不可知。要是玄清大师方便,我想过了元宵节就动身。";
凌韵张了张嘴,本想劝她晚点动身。
这时,屋顶却传来轻微声响。
";晚了!";
玄清和尚脸色巨变。
";屋顶上有人!";
凌韵反应过来。
玄清和尚拉住绵绵,";走,现在就走。那些暗卫既是来保护凌施主的,也是老东西的探子。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两人跑到院子里,屋顶上的暗卫也飞了下来。
";不想死就让开!";
玄清和尚大喝一声,身形如电,双掌一翻,劲气四溢。
那暗卫吃了一惊,吹了一声口哨,拔剑相迎。
玄清和尚虽然是赤手空拳,却没有退一步,反而猛地向前踏出。
他右掌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挥出,掌风呼啸,如同狂风席卷,朝着那暗卫的面门而去。
也许是自知不是对手,也许是知道同伴在赶来的路上。
暗卫左躲右闪,只和玄清和尚周旋,并不还击。
很快五个人影掠过墙头,落在院子里,抽出长剑将玄清和尚团团围住。
";头儿,那女孩是冰夷的小公主,玄清大师要护她回去。";
五人中,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闻言,上前一步扯下了自己的面罩:";陛下料事如神。师父,你果然还像以前一样任性。";
";刑焰,你的性子倒是适合当老东西的走狗。";玄清和尚看了那人一眼,蹙眉。
";您老冥顽不灵,就别怪徒儿下手无情了!";刑焰一剑砍下,劲风呼啸。
玄清和尚却老神在在,立在原地。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在离玄清和尚脖子一寸的地方捏住了剑刃。
紧接着,只听";咔哒";一声,刑焰的剑凭空折断,铁塔般的汉子被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凌韵等人的面前。
那一瞬,发生了什么?谁也没看清楚。
那手的主人几乎是凭空出现,一袭薄薄的黑色斗篷下,是胡子拉碴的脸。
";哎呀!";春桃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刑焰闷哼一声,手掌撑在地上欲要爬起。
春桃见状,眼珠一转,忙跳起来给他补上了一记千斤坠。
与此同时,外面又飞进来几道人影,是晋王的护卫听到了动静。
";快走!";凌韵反应过来,拉着绵绵往后门跑去。
";你拖住他们,为师要走了。";
玄清和尚拍了拍,胡茬男人的肩膀,似乎对他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那人点点头,也不多话,直接从背后抽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长棍,冲到几个暗卫的面前。
与此同时,凌韵带着绵绵沿着后巷疾走,玄清和尚在后面追,转眼便都不见了身形。
春桃急得团团转。她想要喊姑爷出来帮忙,却发现季涵远和季家三个都不在房间里。
等她再出来,院子里的人都不见了,唯有零星血迹,证明刚刚发生的不是梦魇。
转出了后巷,凌韵突然停住脚步。
巷子口不知何时被一辆马车堵住,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了一角。许久不见的段之恒,笑盈盈地冲她招手。
待凌韵二人上了马车,玄清和尚也紧随其后钻了进去。
凌韵目光从玄清和尚和段之恒两人面上扫过。然后双臂抱胸,挑眉道:";你们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玄清和尚和段之恒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着,段之恒再次撩开帘子,确定没有人追上。这才道:";凌姑娘别来无恙。今日之事,说来话长。反正咱们赶路无聊,我细细讲来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