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又提了起来:“你们还记得冬天给炉子买煤球那回吗?说是公摊价,结果有人家花三块,有人家却花了六块。这公平吗?”
“我家就交六块!”一妇人马上站了出来,脸涨得通红,“我那时候还以为是我们家人口多,他说的是‘照份儿分’,我信了……现在想想,分个鬼啊!”
“哎哟我的妈呀,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算错了。”另一个老头恍然,“原来,是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
何雨柱点点头,一手背在身后,目光灼灼地扫视着院子:“他收了咱的钱,说是办事,结果呢?要么不了了之,要么干脆就用那事儿做幌子,把钱揣自己兜里,咱们当时是信他,把他当家长理事的,现在回头看看,他当的是自己家的大爷,拿的是咱全院的血汗钱,吃得比谁都香,心比谁都黑!”
“柱子哥,这种事……你早怎么不说?”年轻的刘小林憋红着脸问。
“我那时候说能有用?”何雨柱直视着他,语气平静,“你们信吗?我说出来他就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说我‘血气方刚’、‘目光短浅’,说我‘不懂大局’——你们那会儿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我年轻,说话不中听?是不是觉得他毕竟年纪大,说的肯定对?”
人群里一阵沉默,脸上有羞愧,有愧疚,也有几分不甘。他们不再像先前那样三言两语便挑头附和,而是开始真正去咀嚼那些曾经被他们下意识忽略的细节。那一个个细节,此刻如刀子般扎进回忆,带着刺痛。
“今天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争一时口舌。”何雨柱缓缓说道,“我只希望你们明白,我们不能再被他耍着走了。今天不把这些事说清楚,明天他还会继续收钱不办事,继续拿着你们的血汗给自己打算盘,继续坐在‘一大爷’的位子上,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遮掩他的私心。”
“不能再让这种人得逞了!”一声怒喝从人群中爆发而出。
“对!我们要问他要个交代!这钱去哪儿了,煤球怎么算的,下水道为什么没修!”
“他要是再敢赖账,我们就联名告他!”
院子已经沸腾了,每一个声音都像一颗火星,落入已经干燥的柴堆,引燃更大的怒火。有人开始奔走呼喊,有人冲回屋里翻出旧账本、票据、当年的记录残页。气氛一寸寸升级,像一口锅终于被揭了盖,蒸汽腾腾翻滚,一发不可收拾。
而何雨柱站在那口即将被推翻的王座下方,眼神冷冽坚定。他心知,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开始。他要做的,不只是揭发、不是讨说法,而是——彻底,连根拔除这个老旧体制里那顽固如瘤的病灶。因为只有把这颗毒瘤连根挖出,院子才能有真正的清明,才能再无暗影潜藏于和光之下,等待下一次噬人心魂。
何雨柱缓缓迈出一步,直奔那间关着门却躲不住风声的屋子。他知道,屋里的人,早听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那个人,再也坐不稳了。
屋外的风忽地一阵紧似一阵,吹得屋檐下那串铜铃叮叮当当,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峙摇旗呐喊。何雨柱一步步走得不快,每一步却似铁锤砸地般沉重。他肩膀略微前倾,像扛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岁月沉疴,眼神锋利,却不是锋芒毕露,而是那种藏着旧火的炭,外冷内热,随时可能灼烧一切虚伪。
他站定,屋门紧闭,门缝处传出极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在躲避。他冷冷一笑,伸手砰的一掌拍在门上,声音顿时炸响,震得门框都抖了几抖。
“出来吧,一大爷。”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迫感,像是掌控全场的锣鼓节奏,“你该给院子里这些人一个交代了。”
门内没回应,只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围在院子里的人却不再犹豫,有几个年轻些的已经小跑着靠近。刘小林喊了句:“柱哥,要不……咱砸门?”
何雨柱没说话,只是往门上一靠,声音却越发清晰有力:“一大爷,你要是还记得当年我们在水井边一块儿抬桶的事,就该知道,这一回,不是我来砸你,是你自己把门给锁死的。”
屋内终于有动静,一阵脚步声从屋里转到门边,带着迟疑,带着疲惫,也带着一股子不愿面对的顽固。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大爷那张苍老的脸出现在门口,眉头皱得像扎了一把针。
“你……你都听谁说的?”他声音低哑,眼神却还在挣扎,“你凭啥诬陷我?我做了几十年的事,有错吗?”
何雨柱冷哼一声,不怒反笑:“你做事当然有道理,那叫‘润物细无声’。可是你拿了别人家的肉票,给自己亲戚换了米;你说给院里统一申请新桌凳,最后换来的全是你屋里那些;你借口维护秩序,把小刘家的菜窖封了一个月,说人家不合规,可谁知道你是因为他没给你送上那一篮子土鸡蛋。”
人群一阵窃语,越来越多的旧账像破了口的水袋一样涌了出来,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但拼在一起,却是无法反驳的真相拼图。
“你说这些事儿……”一大爷的声音发虚,脸色惨白,“你有证据吗?”
“证据?”何雨柱踏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那你先说说,咱院里那次集体去修屋顶,大家轮着上,偏你那次‘腿疼’请假,结果第二天就看到你家墙头新抹了灰,屋顶铺了油布——这些事儿我不用证据,人人都看在眼里,只是没人敢说!”
人群里顿时响起几声附和:
“那次我还问他家是不是请了人干的,他还说‘巧了’,正好有亲戚来帮忙呢!”
“我还记得他不让人进他院角落,说是‘杂物多’,哼,怕的就是咱们看见吧!”
一大爷的身子不自觉往门后缩,眼神里已经浮出慌乱。他想辩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唇颤了几下,最终只能发出一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