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不再理会许沁,付闻樱也渐渐对她生出了嫌隙。
哪怕这份隔阂尚且浅薄,并不浓重,也抵不过她们多年的母女情分。
可至少在短时间内,有些伤了心的付闻樱是不愿再像从前那样,时时关注着许沁的近况,对她贴心贴肺,事事都替她亲力亲为地操持打点了。
反正如今有体贴又孝顺的薛明若陪伴左右,又有近来愈发懂事知礼的孟宴臣在自个儿跟前插科打诨着,付闻樱便是想发散自己的一腔母爱,也大有施展的空间,着实不必揪着远在国外的养女不放。
而对已经坐拥一双好儿女的付闻樱来说,一个叛逆又乖张,还总是忤逆自己的许沁也实在是不值一提。
付闻樱当然可以大发雷霆地规劝训导许沁一顿,用严厉的手段将许沁的不知轻重、不识大体尽数打掉。可那之后呢?
坏习惯的养成或许只在一天,但要想彻彻底底地改去,那花费的可就远不只有一天的工夫了。
付闻樱扪心自问,她固然能劝得了这一次,可是她能让许沁立时洗心革面,永永远远地听话吗?
天高皇帝远的,她这个妈妈真的还有那么强的威慑力吗?
要是有,许沁又怎么敢错过孟宴臣和薛明若的婚礼?
付闻樱越想越灰心丧气,不太抱有希望。她暗自盘算着,要想修直这棵长歪了的小树,还是等许沁回来了,成日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时才好出手。
至于现在,还是不白费那个工夫了,有这个空闲,陪若若逛逛街购购物,请宴臣吃个饭不是更好吗?
付闻樱将满腹心神都放在了佳儿佳妇身上,无心也无力去顾及许沁。
她思虑再三,索性便将许沁那一摊子事都移交给了自己的助理负责。
“小李啊,你记得按时给她交学费,定时给她打生活费就好。”付闻樱顿了顿,还是冷静地嘱咐道,“至于其他的,不属于你的分内之事,不必多作理会。”
不明事理,不敬父母的孩子还是应当吃些苦头,好好地受一受教训。
——
没了孟宴臣和付闻樱的帮助,许沁的境遇开始急转直下。
如果说从前的许沁就是个被父母兄长好好保护在象牙塔内的小公主,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养母太过严厉,自己美好而真挚的爱情被她冷酷无情地摧毁了。
那么现在,许沁终于直面了这世间的恶意。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在意你、喜欢你、帮助你。
——你许沁,没那么招人喜欢,也没那么出类拔萃。
——你以为的,仅靠你自己获得的一切成就,也全都是孟家赋予你的。
曾经温和友善的老师不再和颜悦色,亲切相对。
“许,你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天赋。但在这里,所有学生都具备着远超于你的天赋,他们甚至比你更努力、更上进。你的小小天赋,还不足以让你如此懈怠狂妄。”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皱着眉头,指出了许沁操作上的严重错误。
这话并不过分严厉,或许听着有些刺耳,但究其本质,仍然是出于好意,一心劝学。
换作其他抗压能力强,虚心好学的孩子,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
但对一向自视甚高,清高自傲又过分脆弱,根本不能接受别人批评的许沁来说,这简直如同天塌了一般。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医学天才,能靠自己的神之右手拯救那些别人救不了的、濒临死亡的病患。
她应该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应该是病人们的希望,甚至是他们心目中的神明!
在老师的眼里,她怎么会是一个天赋平平,甚至超越不过这些混子的庸才?
许沁非常不服气,她觉得这是种族歧视,是老教授有意针对自己,便疯狂摇着头,大声质疑道:“不是的,我的操作才是正确无误的,他们的方法都有问题!”
老教授看着这个一贯喜欢跟自己呛声的女孩儿,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不再委婉温和,也不欲再与许沁争辩什么,只是冷漠断然地下了命令:“那么,许,请你脱下无尘服,离开我的实验室。我认为你今天不适合再进行任何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