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了宋焰漫长的倾诉后,孟宴臣没有急着作出回应,他先是抚了抚薛明若的背部,轻声宽慰着被宋焰刺激得有些身体不适的妻子。
等将薛明若安抚好,孟宴臣略微沉吟了一小会儿,方才斟酌地开了口。
孟宴臣冷静又理智,他不会被宋焰那避重就轻,有失偏颇,更是意在为自己洗脱罪名的套话打动,更不会因此而改变立场,动摇心意。
他凉薄却又一针见血地给出了评价:“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能把一个自甘堕落、共同沉沦、互相拼命扯后腿的青少年狗血爱情故事给添油加醋,说得这么唯美动人。”
孟宴臣高度赞扬了宋焰的艺术创作水平,说罢却又顿了一顿,似乎是对自己的发挥不太满意,他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哦,主角还是两个脑子有大病的精神病患者。”
这话说的,怎一个扎心了得,实在是一招制敌,见血封喉啊。
薛明若闻言,当即扑哧一笑,向丈夫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她有意恶心宋焰,于是明目张胆地朝孟宴臣竖起了大拇指。
孟宴臣则会意地同薛明若相视一笑,他悄悄给妻子递了个“看我操作”的眼神,便打算畅所欲言,将自己沉积许久的郁愤、无奈一吐为快。
孟宴臣没有再给宋焰任何缓冲、反应、发作的时间,而是率先出声,有理有据地逐一反驳起来。
“宋先生,你可别忘了,在许沁孤苦无依的时候,是孟家伸出了援手,收养了她,把她带离孤儿院,给她最好的生活条件、教育环境。”
“而我的母亲更是苦心孤诣地培养她成为举止得体,优雅端方的名门闺秀。”
虽然如今看来,付女士并没有成功。
“说到底,是孟家给她递了青云梯,把她提到了本不属于她的高度,让她无忧无虑,优渥从容地长大,”孟宴臣平心静气地陈述着事实,“要是没了孟家,她不过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连学费也得靠她自己辛苦打工挣取的孤女,哪会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令人厌烦、不合时宜的矫情心思?”
“这样的付出,这样的良苦用心……你现在要来质问我,觉得孟家对她关心不够,尽是利用,我们一家子更是亏欠了她?”
孟宴臣实在是匪夷所思,更是觉得好笑。
当然,他也的确笑出了声,只是很快,他又克制住了笑容,一本正经,义正词严地申明:“那我只能告诉你,孟家从来都问心无愧。”
——
“不过,孟家也确实做错了一件事。”
孟宴臣这话直让宋焰瞪大了眼睛,满心以为孟宴臣这是要服软认输,承认他们家的过错了,不免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谁知孟宴臣却话音一转,冷冷地说:“那就是收养了许沁,让她恶心了我们家这么多年,乃至今日还让你跑到我和我夫人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薛明若这时便悠悠附和了一句:“还拉低了全家人的水准与格调。”
妻子的场,自然是要捧的。孟宴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了句“不错”。
“说什么‘把她当作小猫小狗来养’,”孟宴臣轻嗤出声,“我倒更宁愿我们家是养了一只小猫或是小狗。”
“至少猫狗认主,动物有灵,懂得记恩,它们会冲着我喵喵叫,亦或是摇尾巴,而不是像许沁这样心有不满却还要借刀杀人,撺掇你来替她出这口气。”
“宋焰,你再怎么掩饰辩驳,也说明不了你的无辜,只能证明许沁和你一样——都是天生坏种。”
“底色已然固定,孟家做得再多,再是试图给她涂抹上鲜艳夺目的亮色,也依旧是无用功。她就是那个灰扑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许沁,无可救药,无从更改。”
孟宴臣凝视着宋焰,目光灼灼,威逼着宋焰不得不后退了三两步:“所以,你们实在不必拦着我们,证明你们有多么情比金坚,说服我是我们孟家做错了——因为,我根本就不在意,也并不想为此耗费心思。”
“孟家没人逼她非要留在家里,更没人强求她接受她不屑一顾、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大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有骨气些,刚强不屈一点,把孟家这些年为她付出的所有一一还清,和孟家彻底断绝关系,去过她冷暖自知,有情饮水饱的平凡生活。”
……
孟宴臣可谓是大杀四方,直问得宋焰哑口无言。
最后,他云淡风轻地给出了绝杀一击:“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多谢你今日的剖白。”
“至少让我明白了,不是我们家做错了什么,也不是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到位,只是有些人从根子上就是坏的,再怎么努力也掰不过来,更不必去试图改变什么。”
“她就是这样不知好歹,狼心狗肺。”
“当然,你和她一样——都是一丘之貉,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