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紫商走着走着,忽而看见路边有一处卖剑簪的小摊子,摊上还有许多小刀小剑此类做得十分小巧,并无什么杀伤力,却又极是精美的小坠子在售卖。
这正合了她这位商宫之主的喜好,原本少有波澜的眼睛那是噌地一下就变亮了。
宫紫商当即拽住了一心向前的金繁,用自己惯常打铁铸石练出来的那股子蛮力,硬生生地拉着他扭转了方向,一边走一边还说:“走,金繁,咱们上那儿瞧瞧去!”
若说宫子羽只有那么三脚猫的功夫,在拥挤的人群中很不安全,那宫紫商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她甚至连半点武功都不会,要是遇到紧急情况,碰见了什么武艺高强的人,到时候,她就连自保都很是困难。
金繁虽然一心向着宫子羽,却也不会只顾着宫子羽,而完全无视其他人,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宫紫商出事,便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半推半就地被宫紫商拽着走了。
他一面跟在宫紫商身边,看她嘴上念念有词地站在摊位前面挑挑又捡捡,一面时不时抬一抬头,见宫子羽和云为衫没有走远,仍在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便又放心些许,注意力重新转回了眼前,偶尔耐不住宫紫商的热情问询,也还随口应她一声,给她出出主意。
只是,一个人的精力始终是有限的,金繁是顾得这头便顾不了那头。
等他陪着宫紫商买完东西出来,明明也没过去多久,却是再怎么看,都找不见宫子羽他们的人影了。
金繁心下慌乱,难免生出了些不太好的预感,不由埋怨道:“我就说不该买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吧?你想要,宫门里头难道还能没有吗?你看看,这不就把他们跟丢了?”
——这话说得不错,以商宫的技艺,若是宫紫商有心,回去画了图样,叫他们照着做,也一样是能做得出来的。
可出来逛街,要的不就是这讨价还价的趣味感与看见什么就买什么的新鲜感么?
宫紫商压根不惯着他,她白了金繁一眼,嗤道:“这路上来来往往的,一个错眼,没看住他们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宫子羽这么大个人了,等不见我们,难道还不知道在前面停一停,等一等?难道还会一转眼就丢了吗?”
她恶声恶气地顶回去几句,便又平复了心情,软了声音,说:“行了,咱们在这儿吵什么吵,真有这个拌嘴内讧的功夫,还不如去找一找子羽。说不准他真就在前面某个歇脚的地方等着咱们呢。”
宫紫商和金繁于是顺着人流往前走,开始一一搜寻起来。
两人绕来绕去,兜兜转转,等他们终于找到宫子羽,一边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一边高高兴兴地走上前与他汇合时,便发现宫子羽独自提着一盏流光溢彩、璀璨夺目的花灯,孤零零地站在街边墙角处,还不住地向外探头探脑——很明显也是在找人。
“宫子羽!”宫紫商悄步走过去,趁宫子羽不注意,猛地在他肩上拍了一记,唬得他一个哆嗦,便又顺着他的视线四处打量起来,“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呢?”
又是好奇地东望望、西瞧瞧:“对了,云妹妹呢?怎么单单只见你一人?你该不是把人家给弄丢了吧?”
宫子羽一听她的话,就像是寻到了知音一般,当即既有些慌乱,又有些无助地开始哭诉:“我刚刚瞧见一家铺子,里头售卖的花灯极是鲜亮,比先前看过的那几家都要亮眼特别得多,可是店里人又多,不好挤,我便叫阿云在原地先等一等我,待我买完回来我们再接着逛。”
他一面说,一面下意识地把手中的花灯往上提了提——显而易见,他还记着云为衫昨日跟他说过的,“我父亲年年领我上街观灯的时候,都会给我买一盏漂亮的花灯”。
所以,在看见合意的花灯时,宫子羽率先想到的便是他也要给阿云买一盏,以平她远离家乡与父亲的遗憾。
“不承想,等我好容易买完出来,却又不见阿云的人影了。”
宫子羽自然是想去找云为衫的,可他又怕,自己跑得太着急,反而和找回来的云为衫错过了。
他又想找宫紫商和金繁这两个帮手,可是一回头细瞧,就连他们两个都瞧不见了。
便只好无奈地站在原地,先等一等云为衫,同样也看看能不能再撞上宫紫商和金繁,就算真要找人,好歹也能多两个帮忙的。
——这可倒好,才找着一个宫子羽,却又弄丢了一个云为衫。
宫紫商并不意外,却也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心想。
金繁为人耿直,听了宫子羽的担忧,便直愣愣地说:“我和大小姐才把这附近巡了一遍,并没看见云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宫紫商不留情面地狠狠踩了一脚,于是吃痛地哎哟了一声,断了话语。
宫紫商看一眼宫子羽满是担忧的面容,心中有些发笑,面上却是熟练地挂上了插科打诨的笑脸,只宽慰他:“无妨,或许是刚刚一个不小心,有所疏漏了,咱们再去看一看就是了。”
只是,还不等三人决定好,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去找云为衫时,附近来往的人群里却骤然多了几个面容姣好,身姿挺拔,还穿着宫门特制的侍卫服的年轻男子。
宫子羽和金繁还没回过味来,宫紫商心下一转,却已颤抖着声音,有些迟疑地明知故问:“你们看那些人……”
她指一指那些已然看见他们,正在往这个方向聚拢而来的侍卫,慢半拍地说,“他们是不是长老院的黄玉侍卫?”
此情此景,竟又像是宫鸿羽与宫唤羽去世的那一夜,情景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