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栀既然来此,那当然不可能是空手而至,旨在随意攀诬,她自有她的意图与倚仗,只是如今为时尚早,她还不急于将自己掌握的证据一股脑地抛出。
毕竟,故事总要从最开始的时候慢慢说起,由浅入深,跌宕起伏,这才对味,也才能物尽其用。
是以,月栀甫一听见长老们这既像是在询问真相,又仿佛是在向她施压的话,却是面色如常,眼皮也不抬地说:“长老们大可放心,我实非那等惯爱无事生非的人,这话我既然敢说,自然有我的依据,不会是血口喷人,凭空污人清白的。”
只是,话是这样讲,若不交出什么,先堵住他二人的口,这两位长老大抵是不会满意的,恐怕还是要絮叨个没完。
为了自己与其余人的耳根清净,月栀想了一想,还是朝宫明商默默摊开了手。
宫明商也无需月栀提醒,她嘴边噙着一抹欣赏与期待并重的笑意,分外默契地将那只被她从月恒处扣下了的银镯子轻轻放入月栀掌内,又朝她悄悄眨了眨眼。
月栀也含笑点点头,以作回应,而后她便将明商交予她的那只镯子攥紧,高高举起,将其展示在众人面前,口中则道:“这,便是第一件物证。”
这镯子看似只是女子所用的寻常首饰,外观朴素简约,并不怎么起眼,莫说宫明商、宫紫商她们了,就是青玉也有不少比这镯子还要华丽许多的首饰,更是非金即玉,可是仔细一打量,便会发觉暗藏其中的小秘密。
镯子表面虽然纹样密布,但并不缭乱,而是分布得很有章法,若再用心辨认一二,便能看出这上头只有两种花纹——一是云雾缭绕的卷云纹,二便是充满生灵野趣的鸟雀纹。
把镯子翻个面再看,镯子内侧,则镌刻了一只小小的云雀,在那活灵活现的秀气图案中更是巧妙嵌入了“云雀”二字,字体娟秀雅致,痕迹分明,是无论如何都抵赖不得的。
这只镯子便能证明——这世上确有云雀此人,而她与月恒,也的确是关系匪浅。
稍稍露了一手,暂且镇住了雪长老和月长老,月栀再度无视了月恒那伤心欲绝、欲言又止的眼神,复又道:“至于他们二人是怎么相识的……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
月栀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的宫远徵。
宫远徵于她而言,一向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活在他人叙述当中的人物,但因着明商与青玉的缘故,月栀对这个弟弟是颇有几分好感的,当下便笑一笑,朝他微微屈了屈膝,放柔了声音,用着最为客气的口吻,说:“此事虽与徵公子关系不深,但若要说个详尽,却也绕不开徵公子。是以,恐怕还要劳烦您姑且答我几句话了。”
宫远徵其实也很是好奇,不甚明白这无锋出身的云雀与在后山苦守的月恒,他二人的相识相知为何会与八竿子打不着的自己扯上了关系。
但他自觉问心无愧,又对长老院生厌已久,只是苦于长老院势大,又打着大义的旗号,碍于哥哥的管束,只好小打小闹地反刺他们几回,却不好过分发作,如今既能在查明真相之余,又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他当然是愿意帮衬月栀一把的,因而点了点头:“你问吧。”
有了宫远徵的首肯,月栀于是拊掌一笑,应了一个好字,正式开始了她准备许久的表演。
——
最先要问的便是,“约莫三四年前的一个深夜。”月栀转了转眼睛,顾虑到她若是说得太多,指不定会被雪长老、花长老打着“她在诱导宫远徵回答”的旗号,责难她,试图作废她的口供……
虽说明商她们肯定是不会让长老院这么胡来的,但月栀也不愿冒这样的风险,给二位长老什么可乘之机,便只说了一个大致的时间节点,并没透露过多的信息,而是简明扼要地询问宫远徵,“徵公子可知,徵宫那阵子是否有什么前来盗药的贼子闯入?”
宫远徵对别的事情,兴许没有那么上心,但月栀一说“盗药”,这两个字却是完全戳在了宫远徵的痛处——一个爱药至深,嗜毒如命,研究刻苦的医痴又怎么能容忍其他人擅动自己的爱物,轻易劫取他的研究成果?
这无疑是在狮子头上拔毛,老虎脸上捋须呢!
更别说,宫远徵可是个爱憎分明,记恩更记仇的性子,是以月栀这话一出,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应声道:“不错,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