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唤羽没有过于执着自己的失败,也或许,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明商既然能寻到他自以为隐秘安全的藏身之所,又能大摇大摆地来这里见他,这便足以说明他的所有谋划在明商面前,都毫无秘密可言,只怕早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更可以说明,宫门大局已定,她已然手握胜利的果实,所以压根不惧他的任何反扑与挣扎,因为那早已是无济于事。
否则,向来沉稳,谋而后动的宫明商是不会做出只身犯险这么莽撞的事情来的,哪怕……他其实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他是不会伤害这个曾与自己亲厚一时的小妹妹的。
总之,不管怎么说,她既然敢来,那就一定是另有倚仗。
宫唤羽是被仇恨充斥了整颗心不假,但他理智尚存,也还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蒙蔽了双眼。
最起码,当他知道,上位的是明商这样一个与他不谋而合,同样怀揣着对无锋的不满,将来也必定会剑指仇敌的执刃,而不是那些胆小如鼠,怯懦怕事,想要偏安一隅的和平派时,他不会。
是以,宫唤羽竟是出乎月栀意料的镇静,他完全没有谋划失败,马上就要狗急跳墙的迫切感,更没有出于自保,动手伤害宫明商的意思,而是认真地追问:“所以,无量流火的秘密,你已经知晓了吗?”
但其实,宫唤羽更想问的是,该怎样才能启动无量流火?我们能不能引无锋前来,然后借助它的威力,将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清除掉这些祸害?
只是,他虽然及时地住了口,没有言明,可宫明商却也聪颖地自行领会了他的言下之意。
宫明商没有责怪这个为了报仇,已经几近疯魔,甚至有些急功近利的哥哥。
但他怎么不想一想,若是无量流火真有这么大的威力,可以一举消灭无锋。那么,启用它岂不是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彼时的宫门又还是原本的宫门吗?
就算他们有内力傍身,可以躲过一劫,但那些生活在宫门里的老弱妇孺又该怎么办呢?
她们还能在遭受了无量流火的影响之后,苟活于世吗?
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无法确定后果的事情,宫明商从来不做。
但她没有正面回应宫唤羽的提问,而是微微侧目,看向了一旁的月栀,“阿栀,你来说吧。”
随即便又向宫唤羽简单介绍了月栀的身份。
在她们姐妹几个里,月栀无疑才是那个对后山了解最深,也离无量流火最近的人。
有些事,与其她说,倒不如由知情者来说,才能显得足够真实可靠。
月栀于是迎着宫唤羽那期待满满,以及宫明商那早有预料,因而显得过分平静的目光,适时上前。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只说:“依我之见,无量流火恐怕并没有这样厉害的效用。”
月栀无情地打破了宫唤羽的设想,她顿了顿,再度补充道:“我查阅过后山的典籍,问过月恒,也曾婉转地和花宫、雪宫的公子打听过。”
三宫公子交好,她身为月恒的心上人,当然是有不少机会能见到花公子和雪重子,乃至是故作好奇地向他们询问一些后山传闻的。
而他们就算是看在月恒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避而不谈。
“古书上说的是——天生异象,无量流火现世。”也只有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简要描述了无量流火的来历,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我还趁月恒值守无量流火的机会,偷偷潜进去观察过,”月栀蹙着眉头,她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当日的情形,“但我实在不觉得无量流火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是一块棱面颇多,毫无规则形态可言,上面布满了或浅或深的凹坑,质地也极为坚硬的黑色巨石,又大又重。
月栀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当时还拿着贴身的匕首去试着切割它,想看看能不能切下来一块,偷偷送给宫明商,让她研究一二。
只是不曾想,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无量流火非但没有丝毫损伤,反是她那把极其锋锐的匕首给磨卷了刃。
月栀便没奈何地放弃了这个有些天马行空的主意。
“真要说的话,”月栀尝试着,想用一种更加简洁明了的说法来概括她的见闻,她忽而灵机一动,道,“无量流火其实与花宫用来冶炼的铁矿石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过,仅从外表观察,实在是平平无奇,压根猜测不出它会有什么奇特的威力。
月栀说完,宫唤羽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失望起来。
这也难怪,他曾将太多有关光复宫门、族灭无锋的期望寄托在无量流火之上了,好似那就是他达成夙愿的唯一渠道,是他的命根子。
如今乍然得知他原以为十拿九稳的法子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行之有效,宫唤羽自然是失魂落魄的,但他还是不愿死心,于是追着多问了一句,“或许……是使用的方法不对,所以才发挥不出无量流火的威力。”
月栀被宫唤羽质疑了一声,倒也没生气,只是沉吟了一瞬,冷不丁地回了他一句,“若是能挪得动它,把它从山巅之上一路推下去,那倒是能砸死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