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威胁的意思很明显,王二牛被他狠辣吓破了胆子,哪还有心思周旋,“我说,我都说。”
“这次来了多少人。”
血流的到处都是,眼前阵阵发黑,王二牛不敢隐瞒,当即回道,“二百。”
“都是什么人?”
雇佣他们那人极其凶残,他不敢回答,那人也不急,信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同他对视,“你很不识好歹。”
说完脖子另一侧又是一痛,血滴在地上形成一处小水洼,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死亡的催命的曲子,接着那不带感情的声音又在头上响起,
“你现在只剩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了。”
“我说,我说,我和其他兄弟是江上打家劫舍的水匪,剩下的人不知道,我没见过,我们不一起行动。”
“只有一次撒尿,无意间有人喊他什么气长气短的,他们是做什么的,我真不知道,贵人饶命,知道我全说了。”
看着问不出什么来,季宴清倒是温和的开口,“那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男人说着拿着箭尖划断藤蔓,那人当即落在地上。
“多谢好汉饶命,多谢好汉饶命。”脚一沾地,王二牛当即想跑,谁知身子一痛,身子就腾空空,被踢到旁边的悬崖下。
“谢早了,只说放你下来,可没说留你性命。”那人坠崖前的喊声传出很远,季宴清有些烦躁,“吵死了。”
心中思索他方才说的话,气长,怕是旗长才是,这是军中才有配置。
联想到在水中交手的那些人皆是训练有素,下手极狠。这次刺杀竟然还牵扯到此地驻军,此地只有刺史府才有权利调动驻军。
事关重大,他来不及思索,当即返回坡底。没想到这宁氏还趴在原地不动,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
宁兰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希望一睁眼身下就是她两米大床,头顶是是她的水晶灯,手边上是她的猫,床底是她的狗,而不是在这鬼地方担惊受怕。
忽然有脚步声靠近,好似停到她面前。
完蛋了!杀手来了!要死了!
清脆的女声响起,还打着颤,“大侠饶命,我就是路过的,我不认识你要杀的人,他跑了,你去追他,现在去还来的及。”
说完伸手胳膊,还指了指右侧小路,胳膊虽然抖的像是筛糠,可是方向明明白白就是他跑开那条路,
季宴清......
难为刚才没那一箭吓破胆,还能看清他跑开的方向。
这宁氏也太不讲究道义了点。
那只抬起来的手臂,袖子短了一截,露出一截藕臂,阳光下白的晃眼,季宴清抬脚,墨靴顺着胳膊托在手臂下方,稍稍用力把她手臂挑起来。
靴子面缎子很薄,隔着布料奇怪的感觉压在脚背上,软软的、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陪他演武的吴今、惊影不知道被他踢过多少次,都不是这个触感。
季宴清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怪异。
*
宁兰说完好久没有反应,忍不住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笑的古怪的眼,
“我方才救了娘子,娘子转眼就把我的行踪卖给歹人,娘子可知道舍生取义为何意?”
宁兰听到熟悉声音蹭的一下坐起来,眨眨眼看向别处,过了会才又看回来,带着笑道,“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家中兄弟姐妹众多,自幼家贫,日子难以为继,我不曾识字读书。”
季宴清有些古怪看他一眼,又别开眼,忍不住磨了磨牙,这死女人装傻?好歹国公府的姑娘,难道还是不识字的?
杀手是追杀他的,和他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宁兰连忙后退几步,学着原身说话习惯,“你没事那太好了,我要去找同伴,同郎君就此别过。”
说着就要走,这人危险,还远离的好。只是刚走几步就顿住,只听后面懒洋洋传来一声,
“我是没事,但是你马上就有事了。”
“方才那个人死前传信说我同一女子在一起,他们都会认为你是我同伴,很快其他人就会追来了。你走不出这个山头,就会被箭射成刺猬。”
这宁氏又想甩下他自己走,啧。
想的美!
肩膀仍旧在渗血,自己指定是不行,需要人包扎,“这是止血药,你过来帮我上药包扎。”说着将一个白色药瓶扔在她面前。
这是从那人身上抢来的止血药,不知道效果如何,只能先凑合着用。
他出生便是庆王府世子,奴仆环绕,一群人小心翼翼伺候着。这几年亲政后权柄渐重,更是无人敢忤逆,并不觉得指使人做事这行为有什么不妥。
但是这行为落到宁兰眼中却是气的不行,自己又不欠他的,他给个大爷似的,刚想走,那箭矢便扎着裙角牢牢扎在地上,把她固定在原地。
宁兰很识相,连忙转身,“我这就给你上药。”
那人袖子有几点红色印记,是血迹,现在他光明正大的坐在这,他方才应该是去解决了那个杀手,而且还全身而退。
看了看这人,人高马大坐在路边石块上,又看看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怕不是只够他一脚。
委屈巴巴捡起来药瓶,准备替他上药。
扯开他肩头的衣服,入眼便是里面一道寸深的伤口,猩红皮肉翻卷着,被江水泡的发白,瞧着至少半寸深。这一下并不能看到伤口全部。
只得把衣服又拉下一些,这才能看到全部,伤口自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腹部。
这都没死!
命大的宁兰忍不住咋舌。
拿着那止血的金疮药沿着伤口倒上去,又撕了一截干净的衣衫给他缠上,还好她在学校学过急救,并不是十分害怕。
“上药是会疼的,你且忍忍,我看你还是找个郎中看看稳妥些。”宁兰好心劝道。
“追兵很快就过来,顾不得了,他们已经知道你和我是同伙,现在你是同我一起走,还是自己走?”
自己走怕是必死,跟着他还有一线生机。
答案显而易见!
“跟你走。”
季宴清挑眉,“不知道如何称呼娘子?我姓李,唤做李衡,行二,家中是走镖局的。”
宁兰想了想,便道,“我姓宁,家中行五,少东家可以喊我宁五。”
她倒是实诚,季宴清闻言忍不住挑眉看她,她正低着头给身前的布条打结,只能看到后背微微弯着好似一张弓。
季宴清指了指身后的山峰,“翻过这个山头,我的随从在对面。见到他们你就可自行离去。”
宁兰闻言看了看面前的山头,“这得走两天吧。”
男人闻言奇怪看她一眼。
他并不是真的要翻过这山,只是拖延一些时间,等吴今追上来,若是两天吴今还找不过来,那他这个禁军都尉就不用做了。
*
进山不久,便有一队人追了过来,季宴清拉着宁兰躲起来。
这到处都长了半人高的枯草,两人躲进去并不会被人看到。
一行人四五个带头走到两人附近,带头都便说到,“方才有人发了信号说看到人在这,我们分开去搜,发现目标人物和同伙即刻诛杀。”
这群人刀箭齐全,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宁兰暗道不好,这是惹到大麻烦了。
趁着那群人还在搜索,她想抛弃这人自己逃命,还没行动就见到一个人搜寻到两人藏身的地方,她只能放轻呼吸。
枯草扎人,那人显然没有进来的打算,拿着剑乱砍一番应付了事。宁兰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剑在四周乱戳。
甚至有一下差点扎到她胳膊,尖叫声被一双大手牢牢捂回去,没有一丝声音透出来。
那人好似什么没有发现,退了回去,宁兰被他捂的喘不上来气,正想让他放手,这人却面容严肃,并没有松手。
下一瞬间,两人一起滚到附近一块巨石头附近。
嗖嗖一阵箭雨,方才两人待的地方已经插了几十支箭矢。
“走。”
季宴清拉着人就顺着小路往下跑,那人方才就发现了他们藏在这了,所谓搜查不过拖延时间等同伙追上来罢了。
山路崎岖,两人一伤一弱,走路根本走不快,后面已经有脚步声了。
后面跟了三个人,季宴清骂一声,“该死!”
这情形光躲不是办法,他得把这几个人解决掉才行。
他停住脚步,看了宁五一眼,“不想死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等会乱起来,我......”
话还未落,身边已人影已经消失了,季宴清......
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季宴清忍着肩膀剧痛,后退几步双手借力攀到大树横枝上,站定后,居高临下观察附近地形。离得最近的黑衣人还剩下三个,其余人应到是回去搬救兵了。
下意识看向后方,不远处巨石后面只露出一截桃色衣角。
这宁五躲得倒是严实。
片刻间后面三人已经追到两人附近,见不到他们就开始散开找人。
季宴清冷眼看着树下两人,等其中一个人先过去第二个人走到树下之际,猛的跳下来。用一只手勒住那人脖子,正打算扭断他的脖子。
便有脚步声传来,暗骂一声该死!他现在胳膊受伤,不然这几个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点时间他能解决眼前的人,但是没有时间躲开后面的人,估计背后会受伤。
手上猛的用力解决一个,同时一道破空声擦着他耳廓过去,身后传来一阵重物砸地声。
预想中疼痛并没有传来,季宴清诧异的看向后面,便看到后面一个黑衣人脖子中箭,手中正扬起刀“啪”的一声落地,人重重砸在地上。
时间像是停滞一瞬,他这才转头朝着射箭方向看去,那宁五正一脸惊恐拿着弓,还保持着射击姿势。
扔了怀中尸体,向着宁五走过去,她脚边还躺着个男人,满头是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季宴清不可思议看她,是她打伤这个杀手,还抢了他的弓箭射了这一箭救他?
“你会箭术?”能一箭射中人脖子,绝不可能是偶然。
“射箭要什么技术,拉开射出去不就行了。”
她现在根本不关心什么箭术,杀人了,闯大祸了,以前弓箭都是在家里院子射靶子。最多也就出去射中过野猪,现在射到人身上了。
季宴清看她盯着那中箭尸体惊恐不安,想她是个女娘,没经过这种事,难得出言安抚道,“这群人是坏人,沉船杀人死有余辜,官府不会追究你的。”
对,她是自保,没有故意杀人,想到此处,宁兰心慢慢沉静下来。
*
天色渐暗,两个人走了近两个时辰了,按他说法,翻过这座山便可找到救援。宁兰实在累的厉害,坐到地上弯腰大喘气,呼吸肺里都开始发痛,
“少、李少东家我们能歇歇吗?”
季宴清绕过她直接走人,“现在停下,会被追上。”
这人......
宁兰没办法,只能起身赶紧跟上。
这一路,不管她喊几次休息一下,这男人压根不同意。
她停下来这男人径直绕过她向前走,根本不管她。她怕一个人留在那,被追来的人乱刀砍死。
又坚持走了一会,眼看太阳高度越来越低。
昨天夜间到现在,她一整天还水米未进,肚子也饿的厉害,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寻了棵大树直接抱着树坐下,有气无力靠着大口喘气。
季宴清指了附近河边平滑的一块空地,“今夜可以在这休息。”
地上脏兮兮的,他没有直接坐,反倒是站在那,随意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块,随口问道,“没看出来啊,你胆子倒是大,能将人打伤抢来弓箭。”
宁兰喘了会气,等气息平稳才解释道,“是他脚踩空摔倒后撞到石块上了,当场就晕死过去,我才捡到那副弓箭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打过那男人。”
“你当真没学过箭术?”季宴清问的时候紧紧盯着她面容,不肯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没有,”宁兰有些不耐烦,“不过我很有射箭天赋。”
这话并不是吹牛,小时候她在射击馆玩,教练是个退役的世界冠军。
他帮宁兰测过眼睛,说宁兰很有射箭天赋,建议她走运动员的道路。
她去了队里训练一周就回来了。
一来训练生活太苦,二来教练严苛整日挨骂,外公便舍不得,家里并不想她走这条路为家族争光,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季宴清还是不死心,白日他后来又让这宁五试着射了几箭,准头竟然比他往日未受伤时还要好。
只是完全看不出师承何派,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一个奇怪的漂亮女人,会射箭,还要给皇兄做侧妃。
他甚至有怀疑过是皇兄同江湖人士勾结,只是他一路观察下来,她那双手也葱白纤细,半点也无把握兵器的痕迹。
身子更是娇弱的很,走几步就喘,一路都在嚷着要歇息。
完全不像是受过训的样子,他手底下的沉音,同样是女子,不知道比她强几百倍。
身子不行就算了,就是脑子也不怎么好使的样子,自己不过稍微骗了几句,她就巴巴跟着他来了。
想到这,不由得嫌弃看她一眼,她显然疲累极了,就那么毫无形象靠在树干蜷缩在树下大喘气。
这宁国公好歹贵族世家,竟教出这么不讲究的女儿。不过想想,若是真世家姑娘那做派,怕是早就死在沉船时了。
只是没想到皇兄费尽心机要杀自己,她却三番四次救自己,坏了皇兄的事。
想到这,他忍不住挑眉,当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
宁兰肚子饿的厉害,不过这种逃命时刻,想吃的简直做梦,想到他说的明日便可下山,只得闭眼安抚自己的胃部。
“啪” 的一声,一个油纸包的东西落在面前。
“从那人身上搜的食物,当是没毒,吃吧。”男人说话并不看她,只是盯着远方黑漆漆的密林瞧。
油纸包里面是便于携带的饼子,已经凉了有些发硬,但是看着很香,至少比饿肚子强。她捡起来一分为二,把另一半递了回去。
他受了伤,也是饿到现在,而且状态也不好,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无。
那人并不接,声音冷冷淡淡,“我不吃东西还能顶两天,你若是明日天亮走不了路,我就抛下你自己走。”
说完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回,最后停在那张芙蓉面上,“这群是江上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水匪,最喜欢你这种长的漂亮的小女娘,到时候抓到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