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潜入深海时,青铜舰队的残骸正缓缓下沉。
冰璃的逆鳞碎片在暗流中泛着冷光,像一串通往地狱的引路灯。他胸口的焦痕隐隐作痛,星火在掌心凝成游鱼,照亮前方锈蚀的青铜巨门——这是永夜之门的残骸,门缝中渗出沥青般的黑液,腐蚀着周遭一切。
铃星的银索突然缠住他的脚踝:“再往前,利息可要按心跳算了。”
阿宝甩开银索,星火游鱼钻入门缝。门内景象让他窒息——杨凡的残灯悬浮在虚空,灯芯燃着青白色的冷焰,焰心裹着一枚青铜戒指。灯下堆满骸骨,每具骸骨的额间都烙着鱼形图腾,与他胸口的焦痕同源。
“这些人……是渔村历代失踪的渔民。”阿宝的第三只眼刺痛难忍,“他们被当成祭品填了灯油……”
残灯突然倾斜,冷焰滴落。黑液触地的瞬间,骸骨们齐齐抬头,眼眶中跳跃着冰璃的龙影:“第三百零一世……你终于来替他了。”
骸骨们爬向残灯,黑液从七窍涌出,凝成青铜锁链。阿宝挥出星火斩断锁链,却发现冷焰顺着刀锋逆流,直刺神魂。铃星的银索绞住他的手腕,噬界者神经束强行截断冷焰:“蠢货!这灯烧的是因果,碰到就成灰了!”
残灯中传来杨凡的叹息:“阿宝,你本不该来。”
灯芯冷焰暴涨,映出三千年前的画面——
杨凡跪在冰璃的逆鳞前,将渔村初代先祖的魂魄注入灯芯:“以此魂为契,渔村血脉代代相偿,直至永夜熄灭。”
灯下,第一具骸骨的额间烙下鱼纹。
“你骗了他们……”阿宝的星火游鱼撞向残灯,“也骗了我!”
冷焰炸开,将他拽入灯芯。虚无中漂浮着无数记忆残片:冰璃的龙血债契、铃星的银索交易、自己七岁时捡到的银鳞……所有因果的终点,都指向残灯中央的青铜戒指——戒指内封着一滴杨凡的心头血。
“戴上它。”杨凡的残影浮现,“这是唯一能斩断债契的东西。”
阿宝握住戒指的刹那,海底剧震。
青铜巨门彻底崩塌,永夜的黑潮吞没星火。冰璃的狂笑在潮水中回荡:“他抽了自己的情魄炼成戒指,戴上它,你就成了下一个还债的牲祭!”
铃星的银索刺穿黑潮,神经束如荆棘缠住阿宝:“别信那破灯!杨凡的情魄早被永夜吃了,这是噬界者的圈套!”
阿宝的第三只眼渗出黑血,视线穿透戒指——
他看见杨凡剜出心脏,情魄凝成血珠:“若阿宝走到这一步……就把我的罪烙给他。”
血珠坠入灯芯,与永夜黑液交融成戒。
“你留给我的是……你的罪?”阿宝嘶吼着捏紧戒指,星火从指缝迸溅,“凭什么!”
残灯忽然倾覆,冷焰吞没他的身躯。骸骨们跪地高呼,额间鱼纹化作锁链,将他的神魂拖向灯芯深处。最后一刻,铃星割断银索,将半枚青铜戒指按进他血肉:“利息收完了……现在,给我活下去还本金!”
阿宝在黑暗深处苏醒,胸口插着残灯的灯芯。
冷焰已与星火交融,在皮肤上刻出龙鳞状的焦痕。冰璃的逆鳞碎片悬浮四周,每一片都映着杨凡的债契——
**“以情魄为锁,以永夜为牢,债尽之日,方得解脱。”**
他扯下灯芯,黑血喷涌而出,却在空中凝成新的星火。骸骨们匍匐在地,额间鱼纹寸寸剥落:“祭品……成了掌灯人……”
青铜舰队残骸突然浮起,冰璃的龙影盘踞舰首:“你烧了债契,就得以身填灯。这是杨凡定的规矩!”
阿宝踏着骸骨跃上舰桥,鳞状焦痕燃起青焰:“他的规矩,我烧了便是。”
星火顺着舰体蔓延,冰璃的逆鳞在高温中龟裂。铃星的冷笑从深海传来:“这笔债,够你烧三千年了……”
朝阳穿透海面时,阿宝跪在废墟中,手中攥着半枚染血的青铜戒指。
渔村遗址上,幸存的渔民额间鱼纹消散,他们茫然捡起沙滩上的银鳞,却不知那是冰璃的残魂碎片。铃星站在舰队残骸顶端,银索缠着新捕获的噬界者幼体:“永夜还没完呢……下一个百年,我等你来赎戒指。”
阿宝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星火从焦痕涌出,凝成一盏残缺的青铜灯。灯芯青焰跳动,映出深海某处的阴影——那里沉着一具冰棺,棺中少女与小渔容貌无二,心口插着杨凡的断刃。
“凡叔,你留的债……”他碾碎一枚银鳞,“我慢慢还。”
海浪卷走余烬,新的青铜舰队在天际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