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人埋头无奈地喝汤的样子,凤青霞的眸中掠过一丝犹豫,却又很快回归了坚定,只不断地为几人续汤。
喝完汤,想方设法也套不出话来的三人,只好跟凤青霞道别。
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凤青霞的心里五味杂陈。
陆行舟没有记错,她何止认识顾茵,顾茵更是藏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呆呆地坐在餐桌旁,抬手轻轻扶着额头,思绪仿佛回到了重新见到顾茵的那一天。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可和她重新见面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夏日午后。
“霞姐姐!是你吗?”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直奔凤青霞而来,脸上洋溢着欢喜。
凤青霞愣了一秒,回过神来发现来人竟是顾茵,既惊又喜,“茵茵,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的父亲是好友,顾茵从小喜欢跟在凤青霞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后来,顾父和顾母遭遇意外,巨变之下,顾茵成了孤儿,被叔婶收养后,两人便少了往来。
顾茵指了指不远处的巨幅广告,“霞姐姐,我现在是曙光话剧社演话剧,有空的时候你要来看我表演!”
凤青霞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广告上的顾茵巧笑倩兮,明媚动人,已然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眼中透着对舞台的热爱与执着。
她心中满是感慨,连连点头应下,“一定,茵茵,你长大了,也出息了。”
自那之后,凤青霞有空的时候便去看顾茵的演出。
舞台上的顾茵光芒四射,每一个角色都演绎得入木三分,她的演艺事业蒸蒸日上,凤青霞为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凤青霞也察觉到了顾茵笑容背后的忧伤。
那段时间的顾茵时而情绪低落,时而喜形于色,状态十分不稳定,明明是烂熟于心的台词也会出错。
后来凤青霞才得知,当时的顾茵已经跟温少昀秘密恋爱了好几年。
因为她孤儿的身份,也因为她所从事的职业原因,温少昀的父亲一直不同意两人的关系。两人只好瞒着全世界,开启了一段地下恋情。
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经常找凤青霞诉苦。
当时的凤青霞已育有一子一女,腹中更是怀上了小儿子,琐事缠身,根本无暇顾及顾茵的情绪变化。
两人渐渐变得疏远,顾茵的变化也越来越大。
正在凤青霞忙着照顾刚出生的陆行舟之时,顾茵曾给她打来了电话,说她不久之后就要出国生活了。
凤青霞只好祝福了她,并细细叮嘱,希望她在异国能和爱人一起好好生活。
然而,顾茵却并没有像她所说的一样去了外国生活,而是到了海东一处偏僻的小渔村住了下来。
原来,那时候的她已经身怀六甲,没有办法再继续进行排练和表演。
在那个年代,在世俗的眼光中,未婚先孕并非光彩的事,一旦曝光,不仅她的演艺生涯会彻底终结,还会遭受无尽的羞辱和谩骂。
温少昀虽想带她远走,但当时他也遭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不仅移民手续被父亲设法妨碍而一直办不下来,连他的人身自由也受到了限制。
为避免无休止的打扰和干涉,温少昀设法将她送到海东一条小渔村里待产,并委托一位叫吴妈的人照顾她,自己则一直在想办法脱离父亲的掌控,以期早日与爱人双宿双栖。
吴妈是把温少昀带大的保姆,退休返乡后一直在渔村里生活。
小渔村里的日子十分清净,在吴妈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顾茵也安下心养胎,满怀期待早日跟爱人一起奔向自由的生活。
而凤青霞这边,一直以为顾茵在国外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偶然遇到了一个曾经和顾茵在话剧社共事的人,才得知顾茵根本没有出国。
凤青霞心急如焚,四处打听顾茵的下落,当时的通讯网络并不发达,顾茵特意躲起来不联络自己,凤青霞也根本没有办法轻易找到她。
她最无法忘记的那一晚,尽管那是一个冬夜,可也异常地下起雨来。
气候变化巨大的缘故,三个小孩接连生病,当时不到一岁的陆行舟更是一直高烧不退。
她心急如焚地照料着生病的孩子,而丈夫陆云生当时为了执行秘密任务,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回家。
凤青霞的怀里紧紧地抱着高烧不退的小儿子,哄着哭闹不停的女儿,分身乏术。
就在那时,家里的电话铃疯狂响起,可当时的帮佣梅姨正在忙着照顾大儿子,她因为女儿和小儿子的原因,根本没有办法抽身接听。
不出意料地,那个电话,最终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因为那个电话,正是顾茵打来的。
数小时后,凤青霞终于把女儿和小儿子哄睡,她疲惫地拿起了听筒,静静地听着电话录音。电话里头传来了顾茵极其虚弱的声音:
“霞姐姐,他,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了……我的孩子,是个男孩……求求你,霞姐姐,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我的孩子……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父亲姓温……孩子……他很健康,他很……特别,特别好看……”
说到这里,顾茵艰难地笑了一下,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霞姐姐,如果可以……请你帮我……守护他,我希望他……能平安长大……谢谢你……”
顾茵说完了谢谢,电话那头只传来长长的“嘟嘟——”声。
凤青霞呆立当场,听筒从她手中滑落,发出“哐当”一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回荡着顾茵那虚弱而绝望的声音。窗外的雨势忽然变大,打在玻璃上,仿佛是顾茵的哭声。
许久,凤青霞回过神来,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第二天,凤青霞强打起精神,找了信得过的私家侦探,四处打听顾茵和孩子的消息。
很快,她也在新闻上看到了温家倾巢覆灭,避风港同盟会被铲除的消息。
她不敢把顾茵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她要找到那个孩子,替她好好守护着那孩子。
经过一番辗转,凤青霞终于找到了孩子的消息,得知孩子被食品厂的门卫老涂头收养,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因为温家的缘故,又因为顾茵的嘱托,凤青霞没有和涂一乐相认,只默默地守护着他。
冷静下来后,她想方设法悄悄抹去了顾茵和温少昀有关的消息,避免有心之人查找到涂一乐的下落。
为了让爷孙俩生活得更好,她悄悄地给了老涂头一笔钱,可耿直的老涂头却坚决不收。
不久后,食品厂遭遇危机,她在暗地里请人出面投资,保住了食品厂的运营,以保障老涂头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直到涂一乐成年之后,她才慢慢地淡出了爷孙俩的生活。
因此,尽管他们三人已认定她跟顾茵相识,她也不愿意把这一切告诉他们。
虽然她只是个普通人,可她明白,只有缄口不语,才是守护涂一乐最好的方法。
然而,凤青霞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做法,只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涂一乐早就被他的亲叔叔温少廷盯上,在不久的将来,在海东这片藏着无数秘密的地方,掀起一场残酷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