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四海和涂一乐两人守在陆行舟的身边。
经过治疗之后,陆行舟此时正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涂一乐替他擦去额上的汗,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想起温少廷曾跟他提起,温如海在二十多年前,本来就是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逃到了国外,借机独占了温家海外的财产。
当时因为对他不熟悉,涂一乐也只当作八卦听听。但坐实了他曾做过的那些事,再加上如今陆行舟遭他暗算,此人的老奸巨猾已可见一斑。
龙四海抱着手臂靠在病房的窗户边,斜睨了一眼陆行舟,又瞥了瞥涂一乐,感慨道,“三少这几天真是倒霉,不是被人捅刀子,就是差点被人害得自行了断。小子,你那位二爷爷,还真是不可小觑!”
涂一乐本就因为前面的事情心情不佳,听了龙四海的话,心里越发烦躁。
然而,龙四海说的恰恰就是事实,他无可否认,在血缘关系上,温如海确实是他的亲人。
回想到今天经历的一切,涂一乐的内心似乎有一把无名火,在他的心脏愈烧愈烈。
他放下手上的毛巾,“蹭”地站起身来,“龙哥,你看着陆师兄,我出去透透气。”说罢便推开病房的门往外走去。
“透气?鬼鬼祟祟的又想开溜啊,你小子这几天到底在搞什么鬼,啥也不跟我说……”龙四海叫嚷着,可涂一乐早已不见了人影。
涂一乐脚步匆匆地走出病房,沿着医院的走廊一直往前走,心中那股无名火不仅没消,反而烧得更旺,让他胸口憋闷得难受。
白天遇到的那个女人,仿佛就像一场梦,从她的话里,从他所看到的景象里,他根本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
这一切让他感到十分混乱,原本乱糟糟的脑袋,如今更像是被塞满了棉花。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医院的花园里。
七院本就冷清,花园里更是连耗子都没有一只过路的,只有夕阳的光穿过树丛,洒在他的身上。
他轻轻拉出脖子上那个石头吊坠,或是感应到他的体温,那石头里隐隐地泛着红色的光。
“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妈妈手里……这些谜团,我永远都解不开了吗?”涂一乐看着那吊坠,喃喃自语道。
花园小径的路边有几张长椅,冬日的夕阳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
涂一乐在最近的一张长椅上坐下,缓缓把那吊坠塞回了胸口,可心中那团火仍不知道如何消灭。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涂一乐下意识地抬头,发现来人是岑雪。岑雪的手里拿着两杯热饮,款款走到了涂一乐的身边。
“岑医生。”涂一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岑雪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手里的热饮递给了他一杯,微笑道:“涂一乐,这是热红茶,来一杯暖暖身子。”
涂一乐连忙接过,“谢谢您,岑医生。”
“别客气,在我心里,你就像邻家弟弟一样熟悉。”
岑雪喝了一口热茶,冲着涂一乐笑了笑,却又望向夕阳的方向,“如果我的弟弟能顺利长大,刚好跟你一样大呢。”
涂一乐闻言,不禁微微一怔,原本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您的弟弟?”
“嗯,他小时候生病了,走的时候才九岁。”岑雪淡淡地叙述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岑雪,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你一定很惊讶吧,我拥有治愈的能力,自己的亲弟弟却病逝了。”岑雪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自嘲地笑笑,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渐渐西沉的夕阳上。
“我……我确实没想到……”涂一乐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愧疚,好像自己不该对这件事表现出惊讶。
岑雪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初,他被病魔折磨,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慢慢倒计时。”
涂一乐紧握着手中的热饮,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没想到岑雪不但失去了爱人,还经历了丧亲之痛,他的心中不禁一阵揪痛。
“岑医生,你很坚强……”
岑雪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一开始,我也怨过,恨过,我不断自我怀疑,甚至一度自暴自弃……我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以至于困在自己制造的牢笼里,无法走出来。”
“但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光靠能力就能改变的。我不是神,也不是造物主。生命有它自己的规律,我永远无法预测,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我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珍惜身边的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守护他们。”
涂一乐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心中的那股无名火,似乎在渐渐消退。
正如岑雪所说,对于近日所发生的一切,以及未来即将发生的那场灾难,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多,责任很大。
无论是温少廷派杀手刺杀陆行舟的事,亦或是温如海伤害陆行舟的事实,他都觉得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然而,岑雪的一番话,让他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他不该总是主观地把一切揽到自己的身上,因为自己无力阻止这一切而陷入困境之中,无法自拔。
岑雪打断了他的沉思,“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涂一乐,虽然我不知道你被什么所困扰,但我们都身在局中,每个人都无法置之事外,既然无法预测,也无法阻止,去接受,去面对,也未尝不能破局。”
涂一乐点点头,岑雪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岑雪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花园里,又无缘无故和他说这番话。想必是龙四海看出了他的异常,找了岑雪来替他开解一番。
“外头风大,我还是先回去了,你想多待会儿就多待会儿。”岑雪说完便站起身来。
涂一乐连忙也站起身来,“那您先回去,我一会儿就过来。谢谢你,岑医生。”
岑雪回眸一笑,扬了扬手,“不至于……”
涂一乐仰头喝了一大口手中的热红茶,正准备往回走,手机的铃声却突然响起。
“难道是陆师兄醒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却赫然显示着叶佳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