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远眼神惊恐看着,他拼了命的摇头挣扎,仿佛这眼前人才是死神。
桌上的一支烟灭了。
陆云铮淡然一笑,没再做什么,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放心,将死之人,不值得我动手。”
今晚,陆怀远好像真的要死了。
不知车祸之后,曾经在小时候,陆云铮就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场景。
如今真的看到了,他也没觉得心里有多爽。
并不是难过,而是惋惜。
陆怀远只用了近七年的时间赎罪,还远远不够。
本来他是在监狱里面待着的,后来生病之后就不宜收监了。
陆云铮把陆怀远安排在这个疗养院,每天用最基本的药物吊着命,也不给任何止疼药,让他尝尽了折磨。
直到这一刻,看着面前的儿子,他心情复杂。
陆云铮那空洞又浑浊的双眼不自觉流下了泪水。
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搐,费了好大劲才勉强说出几个字:“你……还,还喜欢江家那闺女?”
闻言,陆云铮的面色蓦地阴沉下来,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手机震动响起,收到了几张照片。
是来自颂暖基金会慈善晚宴的拍摄。
在众多宾客的围观下,江颂宜正和裴书聿优雅跳舞,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此刻的江颂宜换上了一件白色金线刺绣礼裙,修身抹胸设计,将她的身材凸显的恰到好处。
整个人都透着高贵与精致。
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他们,宛若王子与公主那样般配。
并不是陆云铮这种出身卑微的人能够企及的。
他皱了皱眉,没什么表情的关掉了手机屏幕。
看一眼病床上还在垂死挣扎的人,陆云铮自嘲一笑。
这一刻,他真的想认输了。
不过,输给裴书聿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好像也没什么丢脸的。
本来江颂宜只是想在众人面前正式官宣他们要结婚的消息,没想到被大家起哄说要看两位跳舞。
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演了。
裴书聿伸出右手虚虚的搭在江颂宜的后背,两人的肢体动作有点生涩,似乎还透着肉眼可见的距离感。
明明都要结婚了,跳个舞还这么别扭。
怕被看出什么破绽,江颂宜跳的很认真。
裴书聿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低声说:“放轻松,别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
江颂宜无力吐槽,总感觉那只落在她蝴蝶骨上的大手在时不时的撩拨她的神经。
音乐轻扬慵懒,她挪动脚步踩着音乐,没好气道:“你离得这么近,我当然紧张了。”
裴书聿低垂眼眸,很轻的笑了声,反而倾身靠得更近了。
他落在江颂宜耳边的声线蛊惑又轻懒:“我不搞假结婚那套,你最好想清楚了,也做好心理准备。”
三言两语让江颂宜顿时紧张起来,也很容易浮想联翩。
她红着脸,往后仰了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书聿倒是在各种场合都能游刃有余,姿态松弛。
“小骗子,脸都红了,还说不知道?”
江颂宜:“……”无话半晌。
音乐陡转,舞曲的小调突然变得轻松明快起来。
这时的两人算是有点默契了。
江颂宜被裴书聿推了出去,一个优雅转圈之后又给拉回了怀里,紧紧扣住。
男人离的更近了,低头说话时的温热唇瓣几乎贴着江颂宜的耳尖。
“那会儿在露台上跟陆云铮说什么了?”
江颂宜借着舞步快速跟他拉开距离,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难不成,我以后每次跟云铮哥见面聊天都要给你汇报?”
裴书聿一本正经的点头:“我觉得可以。”
“裴医生,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是我的问题。第一次谈恋爱,还希望颂宜多多关照。”
这男人真会装!
“谈恋爱?你跟谁谈的?”江颂宜睨了他一眼,“之前不是说要追我的吗?我答应跟你谈了?再说,我也是第一次谈……”
说着,她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江颂宜想到之前曾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有在国外谈过恋爱,还不止一位。
现在若是改了口,得多啪啪打脸啊!
裴书聿没说什么,唇角漫不经心勾着笑意,眼尾轻挑,明显看穿了她的心思。
“怎么不说了?”他问,“刚刚你想说什么来着?”
恰逢一曲结束,舞蹈最后定格时,江颂宜故意踩了裴书聿一脚。
她理直气壮道:“对,我是没谈过恋爱,关照不了你。”
席间,陶欣月走过来,说要找陆云铮,没看见。
她问江颂宜:“你哥人呢?”
江颂宜简单应声:“他说公司有事,提前走了。”
想到徐茉然之前说的话,江颂宜有些不放心,就给陆云铮发了信息。
[云铮哥,工作的事情顺利解决了吗?]
[晚宴快要结束了,你不用急着再赶过来,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疗养院。
陆云铮收到信息的前一秒,医生刚宣告了陆怀远的死亡。
医生摘下陆怀远的氧气罩,扯走了床边的仪器,沉重道:“陆先生,需要再给你点时间吗?可以好好道别。”
“不用。”陆云铮平静说,“看到他真死了,我就放心了。”
之前总以为只要陆怀远死了,他心里就会轻松一些。
现在感觉并非如此。
陆云铮反而觉得心里堵得慌。
陆怀远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可江云洲又做错了什么!
明明他是那么好的人,凭什么要英年早逝?
护士怔了两秒,缓缓的将白布盖过头顶,低声说了声“节哀”。
把随后的事情交由路秘书处理,陆云铮快步走出了医院。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大雪天。
陆云铮在那个雪天遇见了江云洲和江颂宜,但在此时此刻的雪天里,他还是孤单一人。
十多年的光阴过去了,他仿佛不曾拥有过什么。
走到疗养院停车场,陆云铮正要打开车门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亮起了一束远光灯。
过于刺眼,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想起在病房里陆怀远给的那张A4纸,陆云铮顿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