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老中医倪世泽的作息规律——
早六晚十。
楚鱼估摸着自己回到仙琳苑的是时间,应该在十点以后。
路过一楼,楚鱼看到倪世泽家里,已经熄了灯。
楚鱼很累。
坐电梯上来的时候,差点睡着。
到家,楚鱼都没来得及收拾,挨着床,倒头便睡。
床上。
呼噜声连成串,堪比他的摩托车油门,轰嗡嗡响个不停。
楚鱼酣睡,像头死猪。
嘭嘭!
大半夜,一只喜鹊在窗外啄他卧室的玻璃,都没有惊醒他。
凌晨两点多,楚鱼迷迷糊糊地醒了。
在他坐起来的瞬间,
窗外的那只喜鹊,突然扑棱棱闪着翅膀,飞走了。
楚鱼有点头疼,用手揉揉太阳穴时,发现额头滚烫。
“发烧了吗?”
楚鱼嗓子很痛,说话都划拉嗓子。
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后,楚鱼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恶心。
浑身滚烫却又忍不住打寒颤。
挣扎一会儿,他还是扶着墙,哆嗦着双腿从卧室出来,走进厨房。
他太渴了。
嘴唇都裂了,舌头舔一下都疼。
如果说身体是锅,楚鱼现在感觉自己就像被干烧着,隐约间都有一股子烧糊味。
楚鱼手颤抖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
瓶盖都没有完全拧掉,就那么塞嘴里,一口气喝完了。
一瓶水,根本不解渴,反而激起了他对水的贪婪。
一瓶,
一瓶,
又一瓶,
......
喝了多少瓶?
楚鱼不知道。
只是觉得身子不那么滚烫了,才作罢,然后迷迷糊糊又回到卧室继续睡觉。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位身穿白衣服的女孩,好似在嘭嘭的鼓声中,朝自己呼救。
他刚想去救那女孩,就被被一阵急促近乎砸门的动静,给吵醒了。
楚鱼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着睡打开门。
定神后,看到你倪世泽正在门外站着,脚下那只小泰迪,也哇哇乱叫。
得亏自己对门没人,否则这一人一狗这么闹腾,绝对会被人轰下去。
“鱼啊!可算把你给叫醒了。你要是再不开门,我这就要报警了。”
说起来,倪世泽和楚鱼两人都是中州大学的,是真校友。
除了这层关系,两人有真过命的交情。
楚鱼与倪世泽同一天搬入仙琳苑。
当天自己搬完东西,下楼吃饭后回家,看到一个老人一条狗,站在楼下指挥着搬运人员大件小件的,往家里搬东西。
当时,楚鱼见搬运工正在搬大件,恰好挡住去路,也没着急,便安静地在站在一旁等着。
鬼使神差间,他抬头一看,发现不知道楼上谁家窗户掉了,飞速下坠,而正下方就是倪世泽。
楚鱼头脑一热,也是不要命了。
飞身上前,直接把抱着狗的倪世泽,给狠狠地拽到了一边。
两人前脚刚滚到一边地上,后脚那扇厚玻璃窗户,啪叽一下拍在倪世泽所站的位置。
玻璃碎渣四下迸溅,把泰迪耳朵都给击穿了。
楚鱼拽得有多狠呢?
事后,倪教授在仙源市牧野医院骨科,住了三个月。
出院后,才郑重地给楚鱼弄了个“仙琳苑结义”。
当时倪世泽,喊着什么不求同年同日生,不求同年同日死,只求一命换一命。
搞得楚鱼哭笑不得,但也是感动的不行。
从此以后,两人就是过命的兄弟。
“倪老师啊,快进快进!”
楚鱼推开门,把倪世泽迎进来。
他两人一个喊对方鱼,一个喊对方老师。
起初,觉得别扭,两人相互纠正对方。
但是一段时间后,发现彼此都没法把对方给扭过来,也就自己顺嘴,叫自己的。
楚鱼叫你倪世泽为倪老师。
因为他退休前,是中州大学医学部中医系主任,二级教授。
老头为人相当相当的低调。
医术那是相当相当的了得。
找他的人,都是小圈子里的,之外的人,他也很少去看病。
这个小圈子很小,也很高,高高在上的高,高不可攀的高。
比如前段时间,找他扎针续命的那位大人物。
因为他自己的行医习惯或者叫做理念吧,他儿子一度与他闹掰,远走国外!
......
倪世泽弯腰抱起泰迪,正准备进屋。
他起身,注意到楚鱼的脸,先是一愣,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望着楚鱼片刻,这才进门。
进门后,倪世泽把泰迪放到一边,抓起楚鱼的左右手,同时搭起了脉。
楚鱼看着老兄弟的眉头缓缓皱起,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有一句话,叫“不怕中医开玩笑,就怕中医皱眉头”。
“鱼啊,你昨天到今天干了什么?怎么阳气全没了啊!”
倪世泽摸着楚鱼左右手的尺脉,手指都快戳到骨头里了,也没摸到脉象。
眼神迷糊,如蒙上一层纱。
但是,楚鱼自己觉得浑身燥热,犹如火炉。
就算阿飘来了,自己也能给它烤没了。
这火腾腾的,咋可能没阳气。
“我没干啥啊?”
楚鱼被倪世泽那这话给问懵。
“不太可能!以你练五年八段锦功力的储备,你一晚上找十个女朋友玩耍,都不可能亏完阳气。
你此时的脉象,阴火灼神,是把根本熬干了啊!
比马上风还严重。
《内经灵枢》里讲:厥气……客于阴器,则梦接内。
嗯.....
换个说法,你这是与玩鬼玩了一宿!”
楚鱼被倪世泽这话,给雷的里焦外嫩。
感情我这个样子,是被吸干啊!
不对——
我这确实做梦梦到姑娘了啊!
“我...我...我确实梦见姑娘了。
还是个穿白衣服的,不过,没干啊!
她只是让我去救她,这.......问题应该不大吧?”
“不大?大的没边!
你要是弄了她,那是一般想姑娘的梦。
可是,你没弄她啊,她还让你救她。
那是人家想要你的命啊!”
倪世泽说罢,起身,火急火燎地,在楚鱼屋里转悠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没找到什么东西,神情更为焦急与愤怒,破口大骂:“操他大爷,谁他妈的这么阴损!”
楚鱼安慰自己,这是老兄弟在逗自己玩,“怎么可能这么严重?不就是一个梦嘛!”
“你别不信,自己去照照镜子吧。
邋里邋遢的,先洗澡收拾收拾,去楼下我家!
我他妈的先回去,给你准备一碗续命汤。
甭管行不行,你老哥我豁出去老命,都得试试!
我到底看看,是谁动我兄弟!”
倪世泽起身离开,那龙行虎步的样子,哪里像一位上寿老头。
楚鱼走到洗漱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接吓懵了。
我这...
这还是人吗!!!
镜子里的人,整个脸都凹陷下去了。
嘴唇黑青,两个眼眶黑黝黝的,眼睛没了神气,看着模模糊糊,像是带了磨砂的美瞳。
原本那黝黑发亮的毛发,颜色虽还是黑的,但是没有了光泽,像是冬天北风里的枯草。
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把自己给吓的,倒退三步。
洗漱间里,楚鱼足足愣了二十分钟,方才缓过神,简单收拾一下,换好衣服,直接下楼。
倪世泽回来后,没关门。
楚鱼下来后,没敲门直接就进家里来了。
客厅桌子上,放着一碗苦味浓郁的汤药。
在碗的,一边还放着两个锦盒。
一个长型,尺长。
一个方正,巴掌大。
“喝完药,把衣服脱了,我用针灸帮你引药。不给你引药,这药下去,就是毒药。”
管他救命的,还是毒药。
一想起自己那副鬼样子,楚鱼心里慌得一匹。
端起碗,仰头把里面的药,直接一口闷。
随即又把自己,脱个精光,裤衩都没敢剩下。
倪世泽手像是翻飞的蝴蝶,在楚鱼全身上上下下,不停地扎针拔针。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快一个小时。
最后,老头险些累瘫,手指直抽抽,像得了帕金森。
楚鱼扶着倪世泽坐下,又按他指示把餐桌上那尺长锦盒打开,递给他。
打开后锦盒,楚鱼发现里面竟然是人参。
虽然不懂药,但是看到倪老师小心翼翼,仅从那人参上揪下一根须塞嘴里,楚鱼用脚后跟,也能想到这根参的珍贵。
过了一会儿,倪世泽吐了一口浓痰,给自扎了一针后,这又让楚鱼把那个巴掌大的方形锦盒,打开拿过来。
锦盒里面,装着一个蜡封的药丸。
上面印着的金漆字,因为年头过长而脱落。
斑斑驳驳,看不清楚。
楚鱼帮着捏开蜡封后,倪老师捏着药丸塞嘴里,嚼几下吞了下去。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倪世泽才开口说话:“鱼啊,把你右手给我!”
楚鱼伸过去自己的右手,倪世泽手搭脉上,给他号了一下。
脸上总算挤出了一点笑容。
他笑骂道:“妈的,总算把你这条小死鱼儿的命门之火点着了!
经这么一遭,老头我也不瞒你了,省得你往后,在背后骂我。
刚才折腾下来,我估摸着见不到那逆子了。
后续,你要是福大命大,能养回来,若遇到倪悬壶回国,你代替我陪他走走!
当然,你要是点背,跟那姑娘走了。
那咱们兄弟两人,地下继续喝酒,黄泉里钓鱼!”
听到倪世泽这番话,楚鱼鼻子一酸。
眼泪巴巴地往下落,心中难受至极,老头这是搭上自己的命,救自己啊!
“哎呦嗨!我还没死呢,你哭个蛋!
我那逆子,估计在二十年内会回来!”
楚鱼听到这话,嘎一下,哭不下去了。
脸一抽一抽的,嘴唇嗫嚅着。
老哥啊,给个准信——你到底还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