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极快地闪过杨思思的脑海，没能抓住，她只能更加认真地盯着元启。
“姥爷曾到我家打秋风，说起太爷爷，怨他糊涂，不管儿子孙子，反而照顾女儿孙女。子不言父过，当着姥爷的面，我母亲没说什么。姥爷走后，母亲对我说，太爷爷才是真正有远见之人。富不过三代穷不出五服，皇朝尚且更迭，将相宁有种乎，所以太爷爷不为儿子们铺路，有本事他们就自己去拼。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太爷爷才会为女儿孙女铺路，希望她们不经风雨，顺遂一生。”
杨思思已经明白元启要说什么，仍是沉默地看着眼前少年样貌的千年化神修士。
果然，元启在杨思思的注视下娓娓道出：“思思，我知你天生尊贵，先天冰凰身体，可富不过三代穷不出五服。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盛极必然转衰，我不过希望你能过上顺遂的一生。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杨思思不能理解元启的想法，但听了这一席话，她能够理解元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杨思思张了张嘴，一个“能”字到了嘴边。
“姨姨。”
一道清脆的孩童声音钻进杨思思的耳朵。
杨思思循声望去，就见胖墩阿满用捏着糕点的拳头用力地砸着诛仙台的结界。
一边砸，一边用孩童尖利的嗓音大喊。
“姨姨，糕糕！”
“别砸。”元启出声阻止。
阿满赤子之心，根本不听元启的阻止，依旧高举着拳头执拗地砸着结界：“姨姨，糕糕！”
阿满是至诚一心所钦定的真武转世，每一拳都裹挟着转世而来的真武之力。
元启惊慌起来：“别砸了，再砸就砸碎了。”
元启试图阻止阿满，杨思思就不阻止了。
阿满高举捏着糕点的拳头，又一次砸在了结界上：“姨姨，糕糕！”
眼前的阿满还是胖墩模样，可他的真武转世之身显然大成了。
在他的拳头下，诛仙台法阵的青色宝光晃动，如同湖面的平静被投石打破，一圈又一圈地荡开涟漪。
杨思思的视线随之晃动，大日当照，九天十地，万界诸圣，漫天星辰都随涟漪变得扭曲。
许多的画面闪过杨思思的脑海，闪过的一切都在宝光涟漪中变得光怪陆离。
大日当照，九天十地，万界诸圣，漫天星辰远去，只剩一片浩渺又空旷的夜空。
夜空是沉静又寂寥的暗蓝色，被一条璀璨如星海的长河贯穿。
长河中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蕴含万物，一切都在其中，过去，现在和未来。
杨思思就飘在长河的边缘，旁边还漂浮着一个椭圆形的球体，光滑的表面泛着蚕茧般的莹白。
随着杨思思的打量，球体微光散去，逐渐透明，露出里面的情形。
一个女人，静静地躺在球体之中。
杨思思看不女人她的脸，却知道她极美。
美，美得三千道统黯然失色，美得锦绣文章百无一用
便是最擅诗篇的文人来了也提笔不能书，只得叹一句，何等钟灵神秀造就？
“胡不归？”
一道浑厚的嗓音，带着天宽地阔的悠远，穿透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传进杨思思耳边。
“吾儿，胡不归？”
浑厚的嗓音，跟阿满尖利的童音汇在一起。
“姨姨，糕糕！”
杨思思猛然惊醒，光怪陆离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盘膝坐在犹如农家院落的圣女住所的床榻上，旁边站着阿满。
胖墩阿满一边跳，一边用拳头砸杨思思的头。
被捏碎的糕点渣细碎地从阿满攥紧的指缝里掉出来，落了杨思思满头满身。
“姨姨，糕糕！”阿满在杨思思的耳边开心地大喊，跟幻境之中的声音如出一辙。
杨思思猛然明白，是阿满帮她脱离的幻境。
当杨炎顾全柳如烟秦飞宇颜诗瑾粉墨登场又相继死去。
当刚出场时不可一世的诸天万圣为了荒天帝的虚名打得死去活来。
当元启穿过这场可笑的闹剧，坐下来，用少年样貌慈爱地对她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
强烈的荒谬可笑感产生了强烈的轻视，让她竟然试图理解元启。
设身处地，对一个反派而言是致命的。
她不知道当她说那个能字之后，魇气幻境是否就此打开软弱的缺口。
“姨姨，糕糕，吃！”阿满的声音唤回了杨思思的注意。
“糕糕在哪儿，让姨姨看看。”
杨思思把阿满的小胖手拉到面前，掰开。
藕节般的胳膊，连接着白生生的犹如藕节的手指。
手指摊开，残留的糕点碎屑，还没有掉在杨思思头上身上的多。
“锵锵！”阿满挥舞着藕节似的爪子，开心地笑了，“在姨姨身上！”
“……”杨思思也笑了，“阿满，姨姨最喜欢阿满的赤子之心了。你记住，今后也要一直保持自己的赤子之心，就像现在这样，喜欢谁就攥着糕点用力砸他的头！”
“头！”阿满用力点头。
这时，一道符箓从洞府外飞来。
黄纸悬浮在杨思思的面前，朱砂图案变成一张开合的嘴：“殿下，阿满少爷在您那里吗？”
杨思思听出是随身服侍阿满的莫丽斯的声音：“在，你进来带他出去吧。”
须臾，一名金发碧眼的少女进来对杨思思见礼：“拜见殿下。”
杨思思将阿满推向莫丽斯：“日后看紧一些，不可再让阿满一个人随意乱走。”
“是，”莫丽斯再次见礼，牵起阿满的手，“少爷，咱们回去吧。”
送走阿满，杨思思挥手清理掉掉落在身上的糕点渣滓，开始审视成功历劫的收获。
虽然只是噩梦，但真实到犹如历劫的噩梦何尝不就是历劫。
虽然是靠着阿满才从噩梦中脱离，但脱离就是成功，怎么脱离并不重要。
杨思思境界提升了，从元婴一阶进入二阶。
出乎杨思思意料的是，法器的锻造虽然进入了最后的关隘，却迟迟没有完成。
杨思思仔细打量，发现至尊骨和剑骨皆已炼化，只有道胎造化珠还在焰火中散发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