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瞎眼女娘?”
店小二点头:“大概一年多以前来到镇上,不知什么家世背景,出手阔绰至极。”
太极图动,圣地一日,世间一年。
顾全是在太极图动之前被驱逐出瑶池的。
所以对杨思思而言只过了数月,顾全却已经过了一年半的凡俗生活。
“你怎么知道是女娘?”杨思思追问。
“顾娘子刚来不久,曾外出礼佛,不仅是我,当时参加庙会的百姓都看见顾娘子纤腰束素迁延顾步,锦带覆眼掩不住的天香国色,”店小二顿了顿,“说来,顾娘子有许久不曾出府,嫁人之后就没见过了。倒是她的郎婿张二麻子,时常呼朋唤友出入勾栏瓦舍和赌坊。”
杨思思在桌上抛下一锭金元宝,起身离开了酒楼。
店小二捧着金元宝,依依不舍地望着杨思思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
“这位女娘,与那位顾娘子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从酒楼出来,杨思思来到张庄前叩门。
门房虽震慑于杨思思的光彩,还是尽职尽责地询问:“何人,找何人?”
“寻亲,我是顾……娘子的外甥女。”
“等着。”哐的一声,厚重的木扉重重关上,险些没甩在杨思思脸上。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门第才慢吞吞地回来了,神色倨傲:“夫人说了,她没有外甥女。”
“你再问问,就跟她说,我姓杨。”
“什么羊啊马的,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莫不是欺我家夫人眼盲,编着幌子来打秋风?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然抓你见官。”门房一顿抢白,再次摔上了门。
杨思思看着再度关上的木门,没有再敲门,而是抬手焚了一张白鹤仙草隐身符。
暗红火线漫过黄纸,符箓发出只有杨思思听见的脆鸣,飞出一只灵力白鹤。
白鹤绕着杨思思振翅,点点灵光洒下,落在杨思思身上,她的身形随之隐匿不见。
在白鹤仙草符的作用下,隐身的杨思思穿过紧闭的大门。
门楣上高悬的张府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门房尚未走远,杨思思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跟在门房的身后,杨思思在雕梁画栋的庄子中穿行。
不久,门房停在垂花门下,那里等着一名男人:“李管事。”
门房点头哈腰,越发显得穿着青衫的李管事容色冰冷。
姓李的管事看着不过三十岁许,眼下已生出黑青的硕大眼袋,显得整个人颓丧而严厉。
闻言,李管事睁着与眼袋差不多大的眼睛不耐地瞧着门房:“人走了吗?”
“我已按管事交代的说了。”
“我问你人走了没?”
门房压根没看杨思思走是没走,但他自有回话的诀窍:“那小女娘年纪不大,脸嫩,我说她打秋风说得那样难听,又连哄带吓,她怎么好意思赖着不走?”
“嗯,”李管事冷哼一声,放下心来,“回去守着。”
“李管事,这事真不用禀报夫人吗?”门房小心翼翼地问,“万一真是夫人外甥女。”
“管好你自己,”李管事冷斥一声,“别的事少管。”
“是。”门房点头。
李管事不再理会门房,扭头穿过垂花门。
杨思思跟在李管事的身后,向着庄子的深处走去。
杨思思给顾全的金山银山不是白给的。
这庄子越往里面走,越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跟瑶池世外仙境的超然出尘不同,庄子是鸣鼎食火的人间烟钟。
杨思思跟在李管事的身后,路过沿途遇见的不断向李管事施礼问好的婢女。
在走了两刻钟之后,李管事停在一个院子前。
大白天的,院门就落了锁。
李管事上前敲门,门没开,从墙头上跳进来一名玄色劲装的青年:“何事?”
“门外来了一名自称是夫人外甥女的女子。”跟面对门房的冷峻不耐不同,李管事小心翼翼地回答,皱着一张脸,眼下青黑的眼袋显得越发明显了。
“人呢?”
“我让门房回说夫人没有外甥女,已撵走了。”
“知道了。”青年冷冷地盯着李管事,没再说话,脸上的表情是如有实质的说完就快走。
李管事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越发小心翼翼地问:“此事可需要禀报夫人?万一真是……”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青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李管事。
李管事慌忙点头:“是,岑侍卫说得是。”
“没事了?”
“没事了。”
“还不走?”
“这就走,”李管事又是连连点头,“走了。”
不等李管事抬步,姓岑的青年便沿着来的路,又越过墙头,飞身翻进了院子。
李管事望着岑侍卫离去的方向,目光中颇有几分畏惧,终是转身离开了。
杨思思没有跟着李管事离开,而是跟在岑侍卫身后,进入了院子。
整个张府已是富丽堂皇,这个院子更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望着院内装潢,杨思思心中生出极其怪异之感。
世间儒释道三教鼎立,其下诸子百家,各有各的风貌。
道家仙风道骨,建筑肃穆寡淡。
儒家诗书传世,讲究意境留白。
佛家慈悲,多有经幡莲花纹样。
眼前的院落没有三教风貌,多用折叠锻打花纹,倒似是兵家风格。
兵家武夫?杨思思跟着岑侍卫继续朝里走。
除了比外面奢华之外,还比外面更加安静。
沿途,岑侍卫没有遇到别的婢女侍卫,似乎只他一个人留守。
岑侍卫穿过雕栏玉砌的庭院,来到一间碧瓦朱楹高窗玉堂的华屋前。
似乎是遵循着某种规矩,这白日落锁的院子,青天白日的关着房门,只开着几扇通风的窗子。
岑侍卫没有上前叩门,而是一个转身,跳上了房前的梧桐。
这是一棵百岁梧桐,枝繁叶茂,于晴日中落下足以遮蔽半边屋子的树荫。
杨思思随之飘上了梧桐足有人腰粗的枝干,循着岑侍卫的视线方向,恰好能够透开为数不多几扇打开的高窗,窥见一角屋子里的情形。
只见屋中的地上散落着衣物,一张楠木垂花拔步床垂下蚊帐,随着摇晃,荡出叫人想入非非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