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柳如烟就被永义侯院子里的管事请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严管事可说了?”柳如烟一边慢条斯理拢着头发,一边问旁边帮她衣的黄蕊。
“没有细说,”黄蕊快速而细致地帮柳如烟顺好压襟,“但听说是大小姐出事了。”
吴佩儿出事了?前脚将管家钥匙交还长公主,公主允许吴佩儿外出并晚归,吴佩儿就出事了。
有这么巧的事情?
很快,柳如烟笑了
正赶上谢韵之回府的前一日,这不是赶巧了吗?
等到了厅堂,听着夜不收说清楚吴佩儿犯的事,柳如烟不禁在心中笑得更大声了。
吴佩儿生性张扬,将长公主的跋扈学得没有十成也有九成。
有招了十七任驸马的长公主珠玉在前,吴佩儿自然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
她与穷举子私相授受,早就越了雷池。今日外出与穷举子把臂同游,晚归过了宵禁,为了躲避巡逻的夜不收,索性躲进一间荒屋,之后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偏偏那荒屋并非没人居住,而是被一群乞丐占据,当作了平日落脚的地方。
此处乃是大奉都城,天子脚下,富庶繁华,乞丐也不至于饿肚子。
温饱思淫欲,一群乞丐何曾见过这样放浪形骸的画面。
对象还是锦衣玉食身份尊崇细皮嫩肉的贵女。
那穷举子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凤凰男,根本不是一群身强力壮的乞丐的对手……
“如烟,你是怎么管束你妹妹的?”永义侯吴破虏第一时间将矛头指向了柳如烟。
管束吴佩儿和谢翰之,早越过长公主,成了柳如烟的责任,是永义侯府约定俗成的事情。
所以吴佩儿明的行事大胆活脱脱就是第二个长公主,身为父亲的吴破虏却问罪起长媳柳如烟。
“父亲,母亲昨日已收回了我的管家权,我并不知晓妹妹出府之事。”柳如烟回答。
吴破虏与长公主早就分院而居,再加上白日不在府中,并不知晓柳如烟交出管家权的事情。
闻言,吴破虏有些错愕。
他自知永义侯府是个难当的家,原先长公主管家的时候,与他固定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说来说去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长公主挥霍无度,压根算不上是个巧妇。
柳如烟入门之后,长公主几乎是扔烫手山芋般迫不及待地把管家钥匙给了柳如烟。
只负责许愿的好日子才过了两年,长公主怎么会想不通把烫手山芋拿回来?
吴破虏朝着长公主投以疑惑的目光,这老媪终于老糊涂了?
接触到吴破虏打量的目光,长公主顿觉自己的智商受了羞辱:“你当你家是什么香馍馍,我吃撑了才会收回管家权?明明是柳如烟自己把管家钥匙往我院里一扔就跑。”
吴破虏的表情好看了些,虽然长公主的话说得不好听,但总算没有彻底的老糊涂。
庆幸之余,吴破虏有余力思考了,很快就拿出决断:“如烟,我知道这两年你十分辛苦,放心,父亲都看在眼里,等韵之回来,我必叫他好好待你,不叫你受半点委屈!”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吴破虏这是在给柳如烟画大饼,诓她继续当牛做马。
长公主却当场拆台:“她有什么可委屈的?昨日进了我的院里,把管家钥匙扔下就走。到底是武将府邸,粗鄙不文,我做婆母的好言劝她,她反倒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伤了我两个府兵。莫不是看韵之要回来了,以为有人撑腰了?且别忘了就算韵之回来,我还是他的母亲,这家里还是我说了算的!”
吴破虏顿时面色难看。
虽然自打他娶了这死过十六任丈夫还年过半百的老公主,京中便笑话他是妻管严的软脚虾,就这样笑话了二十年,可鄙夷和轻视无论多少年都不会习惯。
眼看夜不收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吴破虏的脸色顿时紫涨。
柳如烟只坐着看好戏,反正也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还是夜不收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吴大小姐如今已收押,如何打算,还请侯爷长公主早做决断。”
长公主先表示不满:“我儿明明是苦主,你们为何将苦主捉进大牢,还不快把人送回来?”
来报信的夜不收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左右,说话行事却极为老练:“吴大小姐不愿透露姓名,又无身份文牒,故而被误判为流莺,移交大理寺。那位与吴大小姐相熟的秀才松口,我才来府上知会一声。”
“胡闹!我儿父亲是永义侯,母亲是长公主,你们竟胆敢把一位贵女当作流莺,瞎了你们的狗眼,”长公主呵斥一句,又红了眼眶,“我可怜的儿啊!她定然是不忍永义侯府蒙羞,才不肯透露姓名,这般忠贞不二的奇女子,却叫你们这群瞎了狗眼的东西误认成了下九流。”
听长公主说吴佩儿忠贞不二,夜不收抽了抽嘴角:“我们发现吴大小姐之时,她并未反抗,看起来还颇为享受。罢了,终归如今人已经送到大理寺,如何处理,自有律法决断。我今夜来是给永义侯府提个醒,以免事发突然打你们措手不及,永义侯府用得上也行,用不上也罢,告辞!”
语罢,夜不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站住,谁许你走的?!”
长公主冲着夜不收的背影叫骂,站起来还想打人,却被吴破虏拦住。
君王舅子三公位,宰相家人七品官。
大奉王朝延绵数千年,王城中势力盘根错节。
一块招牌落下,砸中十个人,有十一个都是勋贵之后。
永义侯府看着光鲜,实则吴破虏嫁给长公主之后,今上不忍长公主年过半百还要再当寡妇,便免了吴破虏的军职,谢韵之和谢翰之出生后,长公主也不让他们舞刀动枪。
永义侯府凭着虚爵闲职,在王都压根算不得什么。
而那夜不收年纪不大,却颇为傲气,谁知道是哪家的后人。
吴佩儿的事已经够乱了,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岂不是更乱?
说到底,都怪长公主,若非她张扬跋扈,吴佩儿也不至于那般胆大妄为。
长公主毁了他一人一生不够,还要毁了他的儿女,毁了整个永义侯府的未来。
想到这里,吴破虏到底是心里有气,重重地将长公主搡进了坐榻之中:“你消停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