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兰辩白的话没说完,一名中年男子大喝一声,就冲上去给了她一巴掌:“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害死整个将军府的人啊!与其留着你害人,我今天就打死你!”
沁兰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
面颊肿得老高,血立刻就顺着被扇破了的嘴角流了下来。
中年男人犹嫌不解气,一边叫骂一边高举蒲扇大的巴掌啪啪甩在沁兰脸上。
侯十九看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示意虎贲:“还不快拦着!若叫他杀人灭口,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男人被虎贲押着还挣扎不休,直到听见侯十九说出“杀人灭口”才停下来,眼中心虚一闪而逝。
中年男人被押住,另有一名中年女人哭哭啼啼地上前:“兰儿啊,娘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将军小姐是主,我们是仆,为仆则忠,忠于将军小姐是咱们的本分,你怎么能做出有损将军府的事情?”
沁兰眼皮高肿,脸上青紫交错,又痛又委屈,流了满面的泪:“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语罢,沁兰张嘴吐出一口血。
鲜血之中一颗白色的颗粒,竟是生生被亲爹扇掉了牙。
见此,中年女子似乎心软了:“兰儿啊,你是娘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的话,娘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的信你。你告诉娘,是不是假的,是不是他们逼你的?”
人群之中一名眉眼与沁兰有三分相似的青年却不依不饶:“呸!但凡真是个懂得忠义的,被逼着污蔑将军就该以死明志,也不至于如今成了攻击将军府的把柄。”
沁兰愣了,这话听着耳熟,恍惚是她在杨思思的寝殿之中,对谢清原谈论起长公主——
“她但凡是个坚贞的,接到夫君战死的消息就该以死殉情,也不至于如今活成个笑话。”
沁兰泪落得更凶了,嘴里却道:“哥哥说得对,我忠于将军府,绝不能成了攻讦的把柄。”
语罢,沁兰朝着墙角一头撞去。
中年女子终是不忍心,最后拉了一把。
沁兰一心求死,用了吃奶的劲,中年女子拉那一把,依旧撞实了。
咚的一声,额头立刻破了洞,片刻,汇聚的鲜血才从乌紫的伤口里涌出来,流了满面。
见沁兰有进气没出气地躺在地上,中年女子嗷地一声扑了上去。
无论她先前有几多装腔作势,看见沁兰满脸鲜血气息微弱,依旧感到了撕心裂肺的切肤之痛。
中年女子抱着沁兰嚎啕大哭起来:“兰儿啊,你何苦做傻事?”
沁兰躺在女子怀中,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娘,你信我,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柳家的事。”
“娘信你,娘必定是信你的,”中年女子连连点头,哭得更厉害了,向柳长风求情,“老爷,一定是弄错了,你也看见了,沁兰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柳家的事的。”
沁兰的兄长趁机补充:“老爷,什么举报不举报都是这阉人一面之词,按我说,他就是冤枉我妹妹!”
众人醍醐灌顶,对啊,沁兰宁死也不承认举报,所谓贪赃枉法可不就是阉人的一面之词吗?
柳长风也觉得有了翻案的突破口,眸色沉沉地看向侯十九,颇有兴师问罪之感:“沁兰的确是柳府婢女,可她现在亲口承认不曾指证我贪赃枉法。此事,大人如何解释?”
眼看着沁兰差点一头撞死,侯十九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柳府即将抄家灭族,这事其实压根不受侯十九影响。
即便侯十九今日不来,虎贲也能把事情办了。
姬无名特意挑选侯十九是给柳家添堵。
所以,添堵才是侯十九的工作。
沁兰是添堵的重要工具人,一旦死亡,这个工作就算是毁了。
而这个工作一旦毁了,宫中那样多的小黄门,侯十九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再等到如今日这般的机会。
所以眼见沁兰差点一头撞死,侯十九无可避免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刻,侯十九期盼沁兰别死的心恐怕比其父兄母亲加起来更真心实意。
侯十九先转过身去,反手抽了耳边的两个虎贲一个一个大耳刮子:“你们是死人吗?也不知道拦着点?今天她要是真的死了,陛下和殿下问起来,你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发泄了心头怒气,侯十九吁出一口气:“柳将军别急,事情究竟如何,细听分辩,不会冤枉了将军。”
“好,我就看大人还有何话说!”
侯十九微微一笑,示意沁兰:“将军先问问她昨夜做了什么,她既然自诩忠义,必不会对将军狡辩。”
柳长风眼中闪过疑虑,还是依言看向沁兰:“你昨夜做了什么?”
沁兰心中悲愤,即便柳长风不问也要说,柳长风问了,更是和盘托出:“老爷,姑娘死得冤啊!永义侯府就是个豺狼窝,姑娘嫁入侯府两年,上孝顺公婆,下抚恤弟妹,尽心竭力,何等的贤良淑德。世子花光她的嫁妆不足,却背着她与别的女子苟且,最后更是害死了她……”
也就是沁兰昨夜刺杀杨思思后被羁押,消息不灵通,不知自己说的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经过一夜的发酵,谢韵之提亲瑶池,反被圣女带修士攻占大奉的事情已经传得京中人尽皆知。
这也是为何柳如烟的灵柩停在永义侯府,柳长风还是执意在将军府设下灵堂的原因。
柳长风也觉得是谢韵之害死了柳如烟,永义侯府不配为柳如烟设灵吊唁。
要不是如今京师形势复杂,不宜闹大,他恨不得立刻冲进侯府把柳如烟的尸首抢回来。
此刻听沁兰提及,柳长风的眼圈又红了。
他哑着嗓音:“你只需说你昨夜去干了什么,旁的不必多言。”
“我入宫刺杀勾引世子的贱人了!”
“你,刺杀瑶池圣女?”
其实柳长风想问的是,就凭你?
沁兰的心中藏着一团火,自打她回府,被柳长风质疑,被父亲掌掴,母亲与兄长软硬兼施逼她以死明志,她心中的火便越烧越旺,立志一定要立住自己舍生忘死的忠仆形象。
“是!”沁兰重重点头,满脸慷慨大义。
须臾,大义之中浮现出遗憾:“可惜我豁出性命,依旧未能成功。”
柳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