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堂内,正是晌午时分,阳光懒洋洋地洒满了整个院落,暖意铺展在人们的肩头,却无法掩盖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气息。
李大宝蹲在院子中央,手里端着一碗油泼面,简单粗暴地将面条往嘴里吸,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惹得一旁的麻雀都被惊得扑腾而飞。
他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翠绿的大葱,一口面一口葱吃得津津有味,辣椒油顺着他的嘴角滴下,在下巴处划出亮晶晶的一道线。
他的动作粗犷到甚至带着点滑稽,毫无顾忌地坐镇于盛大的阳光之下,就像这地方天生就是他的领地。
朱单旭刚从主屋出来,踩着匆忙的脚步正准备去书房向齐骨汇报,却一眼便看见了这副大煞风景的场景。
他皱眉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李大宝跟前,语气里藏着隐约的怒意和更多的不耐:“李大宝!你蹲这儿成何体统?像个什么样子?赶紧回你自己屋里去吃!”
李大宝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笑得露出了满口的白牙,脸上的表情比阳光还灿烂。
他嘴里还嚼着没咽下去的面,含糊道:“老朱,来嘛!尝尝,我亲手做的油泼面,可赛冒咧!(陕西方言:可香咧)”说着,他端着碗往朱单旭面前递了递,那碗里的面条均匀地裹着浓稠的辣椒油,红润得仿佛能滴出一滴金色的阳光,香气伴着热腾腾的蒸汽直冲鼻腔,馋得人几乎招架不住。
朱单旭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那碗强势逼近的油泼面,满脸写着无奈和嫌弃。
他双手叉腰,认真说道:“李大宝,你看看你这浑样,知道的人晓得你是朱家的人,不知道的以为土匪误闯我家呢!”但说完这句,他却忍不住瞟了一眼那碗面,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面的确看起来有些勾魂。
“哎老朱,你就是太讲究了。”李大宝咂咂嘴,把面轻轻搅了搅,长叹一声,好像恨铁不成钢,“我是地道的陕西人,咱老陕咥面就得蹲着,蹲着才香!你们这南方人吃饭桌椅板凳必不可少,矫情!”
朱单旭听着这番“歪理”,又是气,又是忍俊不禁。
他本欲再训斥两句,然而面对李大宝那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摆手作罢。
阳光懒懒地撒在这两人身上,把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的影子拉得绰绰长长。
就在这闲散气氛中,主屋书房内,齐骨正在书案前方,手中翻阅着一卷古籍,指尖触碰到泛黄的纸张。
他眉头微皱,却不是因为书卷上的内容,而是因为心底那隐隐愁绪。
他此刻表面平静,实则心中波涛涌动。
一楼外零星的对话声从雕花窗格的缝隙传来,无意间扰乱了他的神思。
齐骨放下书卷,缓步走到窗前。
他透过半开的木窗望向院中,目光恰好捕捉到李大宝正执筷挑起一大口面条往嘴里塞,而不远处的朱单旭满脸无奈,双手叉腰站着,像一座忍耐力濒临极限的雕塑。
那一瞬间,齐骨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得一见的浅笑,转瞬即逝。
李大宝虽不修边幅且满口乡音,但他的忠诚和机智却毋庸置疑。
许多次危急时刻,这位看似粗俗草率的陕西汉子以机关术和盗墓技能扭转了战局。
正因如此,齐骨从未真的责备过他,反倒颇为容忍他那份“特别”的自由。
不一会儿,朱单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齐骨的短暂沉思:“主子,我有情况要汇报。”
“进来吧。”齐骨收回目光,缓步返回书桌前,就座。
朱单旭推门而入,关上门后,低声报告:“主子,徐家那边有了动静。根据我们的探子回报,徐两这几日频繁出入地下密室,似乎在筹备某个大动作。”
齐骨闻言,目光深邃,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几下,仿佛在细细权衡。
他早知徐两野心勃勃,迟早会有所行动。
他凝视着朱单旭,缓缓开口:“继续盯着他的动向,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需要知道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朱单旭立刻点头,应道:“是,主子。”
顿了顿,他神色忽然有些迟疑,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主子,李大宝最近总念叨着要回陕西老家。我怕他……”
齐骨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担忧。李大宝虽粗人一个,但心思却很单纯。他不会背叛我们。只是让他多看着点,别让他闹出什么乱子就是了。”
朱单旭听罢,明显松了口气,再次躬身道:“属下明白。”
齐骨目送着朱单旭离开,目光再次落回书卷上,但心中的思绪却比书页上的墨迹还要晦暗难解。
他知道,徐两的动作绝非偶然,这或许是一场更大阴谋的开端。
而他与徐两多年纠葛的未尽恩怨,也终将在这张棋盘上迎来结局。
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向窗外,正午的阳光依旧耀眼,院落中却似笼罩了一层与阳光格格不入的紧张气息。
李大宝最后一根葱已经咬完,站起来摸了摸肚皮,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朱单旭则站在一旁摇摇头,转身离开。
齐骨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幽深如潭,似乎已经预见了接下来风云变幻的每一步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