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凑近诸葛君,淡然说道:“你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对吗?”
他的眼神紧紧锁住诸葛君,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
“何以见得?”
诸葛君佯装不知,眼神却微微闪躲。
“咱们俩是同道中人,都不习惯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露出来。”
“想知道你的想法,我只要将正在发生的事往自己身上摆,推测一下如果我是你会做出什么决定,不就知道我想要的答案嘛!”
狂澜笑得坦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这大概才是真正的楚狂澜吧!
“这样也好,她有那么高的武功,应该可以帮我完成这‘天下第一战’。”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诸葛君不以为意地抖着腿。
“看!这就是我们俩的不同,换了我绝对不舍得利用这么漂亮的小美人,你为了仇恨可就再所不惜了。”
“总之,你是标准的大智若愚。我呢!是天性浪荡,浪荡本来就是我的真面目,不存在伪装这个说法。”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又透着几分洒脱。
“真的是这样吗?”
狂澜显出一脸困惑的模样,故意逗他,“你不会想让我将你这位江南最有名的纨绔子弟,统领所有茶楼、酒楼和青楼的诸葛君的真实面目揭露出去吧?”
“彼此彼此!”
诸葛君哈哈一笑,从身后拿出两瓶无字酒庄的佳酿,将其中一瓶递了过去。
“为了我们俩成功的伪装,干杯!”
他们俩之所以能成为过命的朋友,除了因为互相看穿彼此在世人眼中的伪装,也因为同是无字酒庄的朝奉者。
喝下一口酒,狂澜的心头舒展了许多,他轻轻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酒的醇厚。
“这是什么酒?和无怨酒的口感完全不同。”
“你喝的是无字酒庄的无恨酒,我手中这瓶是无情酒。你若是能做到无恨,我若是能少了几许多情,相信我们俩戴了多年的面具都能卸下来。”
诸葛君抬高手臂,将酒临空倒入喉中,动作豪迈。
让一个浪荡子收住多情,让一个背负满身仇恨之人放下仇怨,谈何容易?
一口饮尽瓶中琼浆,狂澜脱下上身的衣物,露出结实的胸膛。
他手脚迅速地燃起铸剑炉中的熊熊烈火,火的炙热燎烫着心的方向,阖上眼他开始寻找最为熟悉的感觉——
那是青铜、明铁混合着火焰的味道,那是一把利剑刺在父亲胸膛的血红,那是母亲撞上棺木的惨烈,那是爷爷死不瞑目的呐喊,那是仇恨、虚伪、愤怒、沉痛和压抑交替在心中的感觉,那是他心底永远抹不去的印记,那是他脸上永远卸不去的伪装。
睁开眼,火焰跳动在眼眸深处。
在火光中,他看到了一张单纯的笑脸,洋溢着爱的笑脸。
那笑脸如同黑暗中的一抹曙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让他在这沉重的仇恨与江湖纷争中,寻得了片刻的慰藉。
是她!
素秋的笑靥那般明媚,仿若璀璨星辰,随着火光的跃动在她的唇齿边徐徐展开,每一个弧度都饱含深情。
她就那样直直地望着他,用最直白、清澈的眼神,毫无掩饰地诉说着她的爱,她对他纯粹的崇拜。
她仿佛在无声地向他倾诉:你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英雄,我满心倾慕的英雄。
不!
狂澜在心底痛苦地呐喊,他怎配得上“英雄”二字?
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不敢以真性情示人的懦夫。
曾经,他无力守护家人,眼睁睁看着至亲遭受苦难,连家族这最后的立足之地,都险些保不住,他不过是个渺小又无能的小人物罢了。
甚至如今,他还动了利用素秋的心思,这般行径,何其无耻。
而他唯一能做的,仿佛只有铸剑,拼尽全力铸出那所谓天下第一的剑,沿袭这第一铸剑世家的虚名。
可然后呢?然后不过是让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拿着他辛苦铸就的剑去肆意伤人、无情杀人,甚至残忍地夺去他至亲的性命。
这样不堪、满是瑕疵的楚狂澜,她还要吗?她还会义无反顾地去爱吗?
狂澜的内心被痛苦与迷茫充斥,他猛地拿起以金银铜锡铁五色合为之的铸剑之材,双手微微颤抖。
他仿若迷失的孤魂,在火光与清泉间来回徘徊,脚步沉重而凌乱。
突然,他眼神一凝,手起锤落,一下又一下,带着满心的仇恨与决绝,誓要铸就他心中那把能够改变一切的天下第一剑。
爷爷穷尽一生,都没能铸出一把超越干将神剑的天下第一剑。
如今,这个沉甸甸的愿望落在了他的肩头,由他来继承。
他咬紧牙关,心中暗自起誓,他定会铸出比干将神剑更加锋利、无坚不摧的宝剑。
而后,他要用这亲手所铸的宝剑,将干将神剑——那象征着荣耀却也承载着痛苦回忆的所谓天下第一剑,狠狠劈个粉碎,用敌人的鲜血,慰藉爹娘在天之灵。
身后的诸葛君一直默默陪伴,安静得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
他凝视着狂澜,看着他喝下去的酒化为滚烫的汗水,从他那紧绷的身体里一点点蒸发出来。
这一次,诸葛君是真心希望,朋友心中的仇恨,也能如同这无恨酒一般,渐渐挥发于茫茫红尘之中,让狂澜能寻得片刻安宁。
是该为干将神剑打造一把莫邪宝剑的时候了。
狂澜心中暗自盘算,思绪仿若纷飞的秋叶,杂乱却又带着几分决然。
谁夺得天下第一剑谁就是武林盟主?这传言仿若魔咒,在江湖中掀起惊涛骇浪。
看着手上鸽子传来的字条,那赋冬心中涌起丝丝缕缕的不安,仿若细密的蛛丝,将他的心层层缠绕。
爹娘传来的消息绝对不会错,看样子,最近莫邪山庄将会有大事发生,山雨欲来风满楼。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施展轻功,马上就把姐姐卷成包袱,像丢麻袋一样丢上马车,火速运回无字酒庄,护她周全。
可惜,他空有一身轻功和深厚内功,论实打实的功夫,那素秋是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他根本不是对手,想强行带走她,绝无可能,而让她主动跟他回去,那更是天方夜谭。
小剧场
赋冬:姐,要变天了。
素秋:(抬头看天)哪儿呢?哪儿呢?这天好好的呀!
赋冬:……我是说江湖上。
素秋:哦,那没事儿,跟我没关系。
狂澜:应该跟我会有关系。
素秋:那就是跟我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