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府邸。
王潇潇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王家大门前。
“小姐回来了!”门房一见是王潇潇的马车,连忙打开大门,恭敬地迎了进去。
王潇潇下了马车,一路来到后院。
远远地就看到王翦正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喝着茶。
“潇潇回来了。”王翦放下茶杯,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父亲身体还是这般硬朗,女儿看着就安心。”王潇潇莲步轻移,挽住王翦胳膊,娇嗔中带着几分亲昵。
王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轻轻拍了拍王潇潇手背,声音低沉:“傻丫头,哪有真正硬朗,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岁月不饶人啊。”
“哪有。”王潇潇嘟起红唇,声音里带着几分不依,“前些日子,夫君还与女儿说起,父亲在朝堂之上,那可是中气十足,一番言辞,震得那些文臣哑口无言,走路都虎虎生风呢。”
王翦眼底闪过一抹深意,转瞬即逝,他深深地看了王潇潇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那是在朝堂之上,不得不装装样子。你瞧瞧现在,这大好阳光,我却只能坐在这儿,喝喝茶,看看书,连动弹都觉得费劲。”
王潇潇一愣,她这才注意到,兵器架上的青铜剑上,剑柄处积了层薄灰
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在这阳光下练剑,而这习惯,正是源自父亲。
可如今,父亲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连起身都显得有些吃力。
“父亲,您身体……”王潇潇声音有些颤抖,美眸中泛起一层水雾,她紧紧抓住王翦胳膊,仿佛生怕一松手,父亲就会消失不见。
王翦感受到了女儿的担忧,他眼中闪过一丝宠溺,轻轻抚摸着王潇潇秀发,声音柔和了几分:“傻丫头,别担心,爹没事。只是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罢了。”
“你啊,从小就比你哥哥聪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你察觉出不对劲来。”
王翦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无奈。
“你哥哥那个蠢货,方才还问我要不要跟他去校场练一练。我要是能去,还用得着他来叫我?”
王翦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
王潇潇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的担忧也减轻了几分。
“父亲,哥哥他……他其实也不笨。上次他来东宫,给我送齐地珍珠的时候,那话说得可漂亮了,一看就是得了您的真传。”
王翦白了她一眼:“那还不是我教他的?这小子,让他带兵打仗,冲锋陷阵,倒还算有几分我的真传。可要让他跟朝堂上那帮老狐狸斗心眼,他就是个刚上战场新兵蛋子!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些老狐狸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王翦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父亲,您也别太担心了,哥哥虽然直率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王潇潇安慰道。
故作轻松岔开话题:“爹爹,您最近身体如何?可曾请医者瞧过?”
王翦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嗯,陛下也派了几位太医前来。”
王潇潇心头一紧,急切追问:“那……医者怎么说?”
王翦轻啜一口茶,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陈年旧疾,积重难返,怕是……时日无多了。”
王潇潇闻言,手中一软,茶杯险些滑落。王翦眼疾手快,稳稳接住。
另一只手轻抚王潇潇颤抖脊背,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潇潇,遇事要有静气。当年教你用剑时不都说过?”
“爹爹……”王潇潇声音哽咽,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眼前这老者,可是她心中顶天立地英雄。
“无妨,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能活到这把年纪,早已足够。”王翦反倒看开了,语气中透着几分释然,
“何况,生死之事,老夫早已看淡。陛下那边,也早就知晓。”
王翦顿了顿,目光转向王潇潇,眼神中多了几分郑重:
“日后,若遇到什么难事,你多给你那不成器哥哥提点提点,别再像上次那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王贲那憨货,只继承了老夫一身蛮力,你倒是继承了老夫几分智慧,可得好好用起来。这王家,日后还需你多多照拂。说正事吧,扶苏有事找我?”
王潇潇强忍悲痛,缓缓平复心绪。
她深吸一口气,将扶苏欲助公子高诸人分封于外,以及苏齐与墨家合作蒸馏酒计划,原原本本向王翦讲述。
期间,王翦始终静静聆听,不时微微颔首,或轻捋胡须,眼中精芒闪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王翦听罢,眼皮微抬,
“酒呢?拿来我尝尝。”
“带来了,墨家刚送来半坛。”王潇潇应着,示意侍女将那半坛蒸馏酒轻轻放在父亲面前的石桌上。
王翦未动,只是目光在那半坛清澈如水的酒液上逡巡,
他缓缓伸出那只布满老人斑的手,揭开泥封,一股浓烈辛辣的气息扑鼻而来,与往日里喝惯的浊酒截然不同。
王翦将手中茶盏轻轻一侧,茶水倾泻而出,在青石板上晕染开一圈深色的水渍。他指着空杯,对王潇潇说:“倒上。”
王潇潇依言,小心翼翼地为父亲斟满一杯。
那酒液清澈透明,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宛若琼浆玉液。
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如同一条火线,瞬间点燃了他整个胸腔,
“嘶……”
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从喉咙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一团火焰在体内燃烧,又如同一股电流传遍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够劲!”
王翦大喝一声,双目圆睁,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那是久违的畅快淋漓。
“再来一杯!”
王翦将空酒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声音洪亮,哪有半分病态?
王潇潇见父亲这般豪饮,心中既喜又忧。
喜的是父亲精神焕发,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战神模样;忧的是这酒如此辛辣,怕父亲的身体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