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根据五弟查到的线索,这背后之人,既然能驱动少府,又与军粮之事有所牵连,其身份必然不简单。”
公子高犹豫的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有所猜测?”
扶苏摇了摇头“我这便入宫面见父皇,将此事和盘托出,并陈述北境屯田之策。至于这谣言……”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就让它再飞一会儿!等咱们把北境的粮食问题解决了,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公子荣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大哥,这事儿交给我!我这就带人再去查!我就不信,挖不出这幕后黑手!”
扶苏却拦住了他:“不可鲁莽行事。此事牵涉甚广,不可轻举妄动。你只需暗中留意,若有线索,及时禀报。”
公子荣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听大哥的。”
扶苏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事不宜迟,我这便入宫。”
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公子高说道:“五弟,你今日行事,虽有些冲动,但也不失为一种震慑。”
“这咸阳城中,藏污纳垢,的确需要一些手段。”
“不过,凡事过犹不及,还需把握分寸。”
公子高闻言,心中一暖,拱手道:“大哥教诲,小弟谨记在心。”
扶苏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扶苏快步走进宫中,直奔嬴政处理政务的章台宫。
“儿臣扶苏,求见父皇。”扶苏站在殿外,朗声说道。
殿内,嬴政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听到扶苏的声音,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却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问道:“何事?”
“父皇,关于北境粮食和‘泾白’酒一事,儿臣已有了一些眉目,特来向父皇禀报。”扶苏恭敬回禀。
嬴政依旧未抬头,笔尖继续在竹简上游走,似乎对扶苏所说的“眉目”并不感兴趣,语气平淡地问道:“哦?说来听听。”
扶苏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缓缓开口:“儿臣愿将酿酒坊中储存的一半粮食,拿出来支援北境军需。”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嬴政终于放下了手中朱笔,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扶苏。
“这就是你调查的结果?”嬴政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扶苏心中一凛,他知道,父皇这是不满意了。
“父皇,儿臣知晓,单凭这些粮食,无法彻底解决北境的困境。”扶苏迎上嬴政目光,不闪不避,坦然回道,“但儿臣以为,此事根源在于北境缺粮。谣言四起,虽有人推波助澜,但若北境粮草充足,百姓安居乐业,这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儿臣近日得苏先生传授一‘沤肥法’,可大幅提升土地粮食产出,苏先生已命人在其食邑试行,数月后便可见效。”
说着,扶苏从袖中取出一叠写满字的纸,双手呈上:“这是儿臣根据苏先生所述,整理的‘沤肥法’详细步骤,请父皇御览。若此法可行,推行天下,大秦粮产必将大幅提升,北境缺粮之困,亦可迎刃而解。”
一旁的内侍连忙上前,接过纸张,恭敬地递到嬴政面前。
嬴政接过纸张,粗略地扫了一眼,原本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苏齐?”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倒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嬴政话锋一转,“此法是否真能提高粮食产量,还有待验证。若真能如这纸上所说,提高两三成,朕,必有重赏!”嬴政说到“重赏”二字时,加重了语气。
扶苏接着说道:“还有边境屯田,这法子,就跟五弟封地一般,使蒙将军筑城戍边,徙民实之,长远来看,可保边疆无虞。”
嬴政微微颔首,脸上神色却未见轻松,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
“这法子,跟你先前献策分封于外,倒有几分相似,不过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若只是为了献策,你便可以退下了。”
扶苏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沉声说道:“父皇,儿臣还要弹劾少府。”
内侍接过奏折,递给嬴政。
“这满城谣言,皆是少府之人暗中指使,推波助澜!儿臣已将调查结果,详细写于奏折之上!””
嬴政展开奏折,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详细记录了公子高追查谣言的经过,以及疤面提供的证词。
看完奏折,嬴政抬眼看向扶苏,问道:“可有怀疑之人?”
扶苏沉默了。
他能怀疑谁?
少府掌管皇室财政,仅在咸阳的人就不少。
且此事的目的更像是污他扶苏的名声,而如此动机的,也只有自己的几个兄弟,而他真不想怀疑自己的兄弟。
更何况,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怀疑,根本无法定罪。
嬴政见扶苏不说话,便知道他心中顾虑。
“你这次的事情办的还是不错的,唯一的问题是太遵守规矩了。”嬴政缓缓开口。
扶苏一愣,抬头看向嬴政,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太守规矩了?难道不应该守规矩吗?”
嬴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规矩,是用来约束弱者的,而不是用来束缚强者的。”
嬴政猛然起身,如同一头沉睡的雄狮骤然苏醒,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扶苏,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
“朝廷初创?呵,我大秦一统天下,这万里河山,皆是朕一寸一寸打下来的!”
“之前的规矩?那些不过是六国腐朽的枷锁,早已被朕亲手砸了个粉碎!”
“大秦初立,如稚子蹒跚学步,何来规矩可循?从前没有郡县制,是我创的!没有皇帝称号,也是我创的!”
“书同文,车同轨,北逐匈奴如丧家之犬,南征百越,拓土千里!”
嬴政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霸气。
“哪一件,是遵循了前人的规矩?!”
他逼视着扶苏,目光如刀,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