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日,薛泠早早便起来了。
前两日,手臂上的疤脱落,那伤口处有些痒,薛泠需得忍着不去抓。
白日里倒还好,她做些旁的事情,转移一下心思便好了。
可晚上却有些难以控制,人睡着后,伤口发痒,她便忍不住去抓。
翠月第二日发现抓破了,心疼得很,夜里便守着她。
昨夜翠月也是在床边守着她,薛泠见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让她在家中好好歇着。
翠月却不愿:“小姐,春红柳绿没怎么出过府,您带她们出去,她们什么都不清楚。奴婢不困,您便让奴婢随您一同去吧?”
“不可,快些回去歇着。”
薛泠说罢,领着春红柳绿便出门了。
翠月说得确实不错,春红柳绿一向都在府里伺候,平日几乎没怎么随她出过门。
今日十五,来上香的夫人小姐不少。
春红柳绿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虽不够机灵,但胜在懂事低调。
薛泠去听完早课后,便去用了斋饭。
不想,去客舍的路上,却被一位嬷嬷拦住了去路。
“薛小姐,我家主子,想见一见您。”
薛泠从前在侯府,跟侯夫人去一些宴席,也见识过不少高门家中的嬷嬷,能有这般气度的,主人家并非小户。
“敢问嬷嬷,您家主子是?”
那嬷嬷笑了下,并未作答,只说道:“薛小姐去见了,便知道了。”
薛泠眉头轻轻一抬,也笑:“那若是我不去呢?”
嬷嬷听到她这话,不慌不忙,“薛小姐总归是要见我们主子的,老身斗胆说一句,与其晚不如早,薛小姐早些见了我们家主子,心中也有成算不是?”
薛泠思忖了片刻,心中有个猜想,“劳烦嬷嬷带路。”
“老奴知道,薛小姐是个聪明的。”
嬷嬷说罢,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引着薛泠往后山走。
身后的春红柳绿心底忐忑,二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既担心要见她们家小姐的人不是善茬,又担心是她们家小姐得罪不起的贵人。
二人低着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知待会若是出事了,该如何是好。
薛泠一路未出言,既不问嬷嬷的主子,也不打探嬷嬷的主子寻她是何事。
走到一半,前面带路的嬷嬷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带着几分欣赏。
薛泠觉察到目光,大大方方地抬眸对上了嬷嬷的双眸。
见她看过来,嬷嬷对着她笑了下。
去年薛泠被一场大雨拦下,后来住的便是这普济寺后山的客院。
那夜太子半夜闯进她厢房,她被吓得夜里便发起了热。
“薛小姐,到了,我家主子在里头,请薛小姐您进去。”
嬷嬷的声音将薛泠有些走失了的心神唤了回来,她敛了思绪,抬眸看了一眼跟前的院子。
前面房间的门敞开,一道屏风将房内一分为二,薛泠只能看到屏风外的那张桌椅,屏风里头的光景,她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薛泠侧头看了一眼嬷嬷,见她望过来,嬷嬷笑了笑,“薛小姐不用怕,我们家主子,不会为难您的。”
薛泠抿了下唇,抬腿走了进去。
春红柳绿想跟上,却被嬷嬷拦下了。
“小姐——”
听到她们唤,薛泠停了脚步,回头瞧了她们一眼:“你们在外面候着吧。”
说罢,她越过那屏风,走了进去。
只见那案几旁,坐着一名贵妇,薛泠瞧了一眼,便跪下行礼:“薛泠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抬了抬手,“坐吧。”
“谢娘娘恩典。”
薛泠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着皇后开口。
“你如何知道是本宫?”
“臣女猜的。”
“哦,那你倒是聪明。”
皇后抚着茶盏的边沿,“那你可知,本宫寻你来,所为何事?”
薛泠垂下眉眼,轻摇着头:“臣女不知。”
“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皇后瞧了她片刻,方才继续开口:“半月前,你在庆乐园救了十二公主一事,本宫还未好好谢你。”
薛泠听到此话,忙重新跪下:“娘娘莫怪,臣女在大火中,被梁木砸中了脑袋,那日之事,臣女已经记不清楚了,也不记得,臣女是否真的救过十二公主。”
“你倒是个实诚的,换了旁人,怕是早就已经认下这功劳了。”
薛泠听着皇后这话,猜不准她今日的到底是何意。
她不敢多言,只低头跪着:“臣女确实是不记得那日的事情了。”
“起来吧,别总是动不动就跪着,本宫今日秘密出宫,旁人不知。”
“谢娘娘。”
薛泠这才重新起了身,坐回一旁的椅子上。
此刻,多说错多,只有不说,才能保证不犯错。
“十二亲口说的你救了她,那便是你救了她,那我便也与你说一声多谢。”
薛泠抿了下唇:“娘娘言重了,十二公主已经亲自到府中道了谢。”
“本宫今日寻你,除了谢你对十二公主的救命之恩,还有一事。”
听到皇后此言,薛泠只觉得心口一紧。
皇后说罢,也不急着开口。
只是等了片刻,也未听到薛泠出言相问,她倒是有几分佩服:“你定力倒是不错。”
“娘娘谬赞。”
皇后喝了口茶,“太子今年二十有四,太子妃之位却一直还未有人,前不久,太子寻到本宫,说他看上了一位姑娘。”
说到此处,皇后停了下来,看着薛泠。
薛泠坐在那处,依旧未有半分变化。
“太子求本宫答应,让他娶了那位姑娘进东宫,当他的太子妃。只是那位姑娘,门第低不说,还是和离之身。薛小姐,你说本宫,该如何是好?”
薛泠心中震惊,她未想过,太子竟真的要娶她为太子妃。
皇后今日寻她,十二公主之事,怕只是个借口,这太子之事,才是主要的。
皇后句句没提她,却又句句都在提她。
说到最后,还将问题扔到了她的身上。
薛泠深知,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她今日,怕是不能好好离开这普济寺。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的又是门当户对。那姑娘与太子,门不当户不对,皇后娘娘,只作不知,且随他们去,那姑娘若是有自知之明,自不会妄想半分;若那姑娘贪慕虚荣,假以时日,太子殿下,自会将她看清。”
“届时,皇后娘娘便是什么都不做,那姑娘与太子,也不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