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则心中暗叹,大凉内部,正如吐谷浑一般,陷入夺嫡之争,牵连整个朝堂。
一旦处置不当,恐怕有倾天之祸。
他心中不由怨怼:“陛下年事已高,早不复英明神武之资,如今行事越发昏聩,竟坐视晋王结交党羽,与太子作对。”
“殊不知,东宫不稳,诸子相争,必为取乱之道。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当为前车之鉴。”
可惜,他虽为一方大将军,却长年领兵在外,朝中无人,难以插手此事。
只能提醒太子早做提防。
“唉,倘若太子能与晋王一般,多谋善断,睿智果敢便好了。”
……
却说郭道宜率领一万多败军,昼夜疾驰,回返凉州。
这一日,终于来至嘉麟县外十里处,一座山林之中,众人皆大松一口气,如释重负。
城池遥遥在望,众人正欲策马入城,忽见郭道宜一声大喝:“且慢!”
众郎将面露疑惑:“郭郎中为何裹足不前?”
郭道宜沉声道:“我等大败而归,陛下听闻,必然降罪,祸及一家老小。”
“何不将功赎罪,求得陛下宽宥?”
众人忙不迭地问道:“如何将功赎罪?”
须知,张雍起兵之时,屡战屡胜,未尝丝毫败绩。因此严令部下,但凡出兵,必要得胜。
一旦大败,必遭惩处,毫不姑息!
众人皆惴惴难安,生怕害了家人性命,此刻听闻有将功赎罪的机会,便如久旱逢甘霖,个个迫不及待。
郭道宜嘴角掠过一丝诡笑:“此事轻而易举。”
“此处为通往嘉麟的必经之地,道路险峻,山林茂密,土质松软,可于两旁挖开密道,供我等埋伏。”
“待高楷领兵来至,以敲锣为号,万箭齐发,必能剿杀高楷兵马。”
众人齐声赞叹:“郭郎中妙计!”
郭道宜矜持一笑,当即下令,大军兵分三路,两路各五千人,潜藏在密道之中,各由一名郎将统领。
他则率领千余兵卒,佯装残兵败将,在道上行走,以自身为饵,诱使高楷来攻。
一亲卫疑惑道:“郎君何不埋伏一侧,倘若高楷追击太速,我等兵马稀少,恐怕有身死之忧。”
郭道宜笑道:“高楷阴险狡诈,来至这处山林,见其险峻,道旁空无一人,岂会不忧虑伏兵窥视?”
“我等千余残军,在这路上前行,佯作士气涣散尽皆奔逃,方能打消其顾虑,放心来追。”
“何况,我若不身陷险境,怎能令将士听命,令高楷不疑?”
亲卫心服口服:“郎君算无遗策!”
郭道宜置之一笑,低声道:“派一人,持我官印,前往嘉麟城中,命县令尽出城中士卒,于东门外驻守,以接应我等。”
亲卫不解:“郎君此行何意?”
郭道宜冷哼一声:“兵法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
“高楷诡计多端,我怎能毫无防备。倘若他反其道而行之,绕过此处,我等岂不功亏一篑?”
“正要让城中士卒尽出,若他潜入东门外,正可以逸待劳,将其击溃。”
“此为两全其美之计。”
亲卫赞叹不迭:“郎君真乃神人也!”
郭道宜得意一笑,策马徐行,心中不由发狠:“此前有赵元谦掣肘,方才令我妙计落空,以致大败。”
“此等奇耻大辱,我怎能容忍,必要两处设伏,擒杀高楷,一雪前耻。”
想到这,他不禁自鸣得意起来。
过不多时,山林外响起一阵阵马蹄声,旌旗招展,尘土漫天。
为首者身穿赤甲,簪红缨,束金带,丰神俊朗,胯下骏马鬃毛凌然,威风凛凛。
正是高楷领兵追来。
他环顾四下,蓦然扯住缰绳,勒马伫立,沉声道:“传令,大军停驻。”
令旗摇动,传讯兵卒奔走相告,一刻钟后,两万兵马齐齐止步。
夏侯敬德面露诧异:“主上何故裹足不前?”
高楷笑了笑:“此处山高林密,道路崎岖,为通往嘉麟城西门的必经之地。”
“那郭道宜颇有计谋,怎会不在途中设伏?”
夏侯敬德赞道:“主上高瞻远瞩。”
高楷淡笑一声,当即下令三千弓箭手,弯弓搭箭,齐往山林之内射击。
“咻咻咻!”顷刻间,万箭齐发,惊起无数飞禽走兽。
然而,半晌之后,却不见伏兵踪影。
诸将一时默然,面面相觑,心道主上是否思虑过甚。
夏侯敬德迟疑道:“主上,这……”
高楷面色不改,转头笑道:“杨烨,你如何看待?”
杨烨远眺片刻,又翻身下马,仔细观察,良久之后,方才拱手回言。
“主上所料不错,此地必有伏兵。”
夏侯敬德纳罕道:“杨长史何以见得?”
杨烨笑道:“此处为上佳伏击之地,不光山高林密,更土质松软,极易挖掘。”
“那郭道宜诡计多端,并未在山林之间埋伏,反倒挖开地道,以供士卒藏身。”
“地道?”夏侯敬德惊讶失声。
“正是。”杨烨侃侃而谈,“那郭道宜百密一疏,纵然以地道藏身,却未处理好首尾,却是露出破绽。”
诸将环顾许久,却不见有何痕迹,尽皆疑惑:“破绽在何处?”
杨烨淡笑一声:“诸位一观这小道上脚印便知。”
诸将俯身观察,片刻之后,皆面露恍然。
只见这松软泥地之上,脚印稀疏,何曾有万人之数。
一时间,众人尽皆佩服:“杨长史体察入微。”
高楷亦然赞叹,蓦然开口道:“派一斥候,由此小道经过,查探敌军详情。”
夏侯敬德蹙眉道:“主上此行何意?”
“那郭道宜埋伏地道之中,何必让斥候潜入虎穴?”
高楷淡声道:“不必多言,且静观其变。”
“是……”众人皆百思不解,唯有杨烨思索片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过不多时,忽见斥候飞奔而来,回禀道:“大将军,这山道尽头,距离嘉麟城五里处,有一支残军正在行路。”
高楷微微颔首:“为首者可是郭道宜?”
斥候面露惊诧:“正是!”
夏侯敬德大惑不解:“主上如何得知?”
高楷笑了笑:“这郭道宜足智多谋,即便设下伏兵,仍不忘以身为饵,诱使我等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