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筠的视线在姜笛按住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姜笛说:“有。”
“……谢谢。”
段奕琳想要阻止何楚筠给这么一个虚伪的女人拿水，但她最后看了一眼姜笛露在外面的伤口，什么都没说，只是烦躁地翻了个白眼。
何楚筠当然也没傻到直接在姜笛面前暴露空间，她回到车上从空间里拿出一瓶她们从未开过的水。
下车前，何楚筠还特意把瓶盖拧开再合上。
“给。”
“谢谢，谢谢。”
姜笛已经凭借自己的厚脸皮，在何楚筠上车拿水这段时间，无视段奕琳的态度，把自己挪到她们车旁，靠在车身上。
见何楚筠递给她一瓶水，姜笛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她是真的渴了。
高度紧张了这么久，又说了这么多话，姜笛早就口干舌燥了。
她一口气喝了半瓶，喝完把瓶盖拧上后，姜笛默默地把瓶身抓紧，没有一丝想要归还的想法。
在段奕琳开口嘲讽之前，姜笛先一步开口解释她们刚才的问题。
“六水基地的领导层多是异能者，所以异能者在基地里的话语权很大。赵东虽然是个领导者的儿子，但是他是个普通人，身份上再特殊也掩盖不了他没有异能的事。
所以，赵东在六水基地待着很憋屈。因此他自己带着一群和他一样特殊身份的少爷们跑到这边建立了一个基地。有六水基地做靠山，这些人一开始生活得很好，只是后面有人造了他们的反，这才让赵东不得已又带着人回六水基地。”
这一次姜笛没有在话里掺假，但她隐藏了些事情。
“你的意思是前面还有个基地?”
“对。”
“还有多远？”
“我们这群人走了快一周的时间，具体多远我不清楚。”
“那个基地叫什么名字？”
“不，不知道。”
段奕琳怀疑姜笛在说谎。虽然她表情和语气都演技在线，但她对那个基地下意识的不满根本掩盖不了，她手里的水瓶又被捏紧了一点。
“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你撒谎！”
“我，我没有……”
面对段奕琳的质问，姜笛表现得楚楚可怜，虽然她清楚对面的几人可能看穿了她，但她觉得人都是怜弱的。
只要她够弱，对面够强势，总有人不忍心继续下去的吧。
……吧？
姜笛还在期望有人能出手“救救她”，就听到楚玥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
“你不知道?那赵东总知道吧？他这个时候也该醒了，我去看看，正好对对你们的说辞。”
“等等！”
楚玥刚转身就被姜笛急切的声音叫住了，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其他，只知道绝对，绝对不能让赵东看见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告诉你们！”
“你看，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姜笛看着楚玥的笑容打了个冷颤，她一直以来依靠的直觉告诉她，这人很危险，甚至比基地里的那个女人还危险。
“基地之前就叫赵氏基地，后来，被她们改叫雌权基地。”
“哪两个字?”
“雌雄的雌，权利的权，说是女性当权的基地。女人怎么能掌权呢！”
“女人怎么不能掌权！”
姜笛在解释的时候语气还算平静，但说到后面那句话时，一下变得激动起来，语气里满是不屑。
何楚筠听不得这种贬低女人的话，她的反驳让姜笛露了点迷茫。
或许因为何楚筠给了她一瓶水，又或许是何楚筠看上去和她一样柔弱，她天然地把两人归为一类。
她以为，最先反驳她的会是一直嘲讽她的段奕琳，或者是那个时不时用赵东威胁她的楚玥。
但何楚筠?为什么?
姜笛不明白，但她也不需要明白，她愣了一会儿后对着何楚筠吼去。
“你知道什么！你也是女人，你怎么不明白，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弱的！老话都说了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就是要辅助男人的！”
“我——”
段奕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想上前晃晃姜笛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都是什么封建糟粕啊！
都说了，大清早亡了！
好在何楚筠拉住了她，何楚筠没有段奕琳那么生气，这样的话在她成为集团继承人之前听太多了。
多到她已经对这些话免疫了，也知道怎么攻击说这话的人，最让人破防。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把其他人推进丧尸群呢？没了这些保护你的男人，你接下来要怎么活呢？去死吗？”
何楚筠的话一下子和基地那个女人的话重合了，她们都在问她“没了男人就去死吗？”，姜笛不想死。
末世这么艰难她都活到现在了，她为什么要死。
但是，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你们都是异能者，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没有异能，身体也不好，不靠男人我怎么活！你们说啊！”
姜笛突然崩溃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她们不赞同姜笛的观点，但却也无法否认姜笛的生存办法。
不把自己骗过去，怎么骗别人呢？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楚玥注意到姜笛依旧把水瓶握得紧紧的，看似疯狂又悲切的行为却没有一滴眼泪。
这下楚玥真的很佩服姜笛了，随机应变的能力实在是太好了，这要是面对的是其他人，或许真就这么进了姜笛的圈套。
楚玥在姜笛抵抗的眼神中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水瓶。
诶，没拿到。
“你干什么！”
姜笛被楚玥的反应弄糊涂了。
不是，就连段奕琳都开始同情她了，你怎么回事?
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吗？
一定要这个时候拿走她的水瓶吗？她还要喝的！
“你说，我们逼你，谁逼你了？逼你什么了？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我完全不关心。我只想说，别演了，你真的不累吗？”
拿不到水瓶，楚玥也就放弃了，她依旧笑得那么没心没肺地和姜笛说话。
姜笛只是看了一眼楚玥，她是真看不清楚玥到底是什么人，笑容那么灿烂，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几次开口都命中她的不安，但她确实也看不出恶意，就好像，在看戏。
姜笛脸色冷了下来，她真实的情绪开始显露，没有故作姿态的柔弱，没有破防后的疯狂，也没有瑟瑟不安的恐惧。
很平静。
姜笛平时为自己的演技感到骄傲，只要九分假里掺一分真，那些以为自己是看戏的人，最后为那一点真也成了她场景里的戏子。
但楚玥不一样，她一直在旁观，甚至剧情进行不下去的时候，还推动一番，给足了姜笛表演空间。
这种感觉，姜笛很不喜欢。
她是戏子，但她不希望自己真的成了别人眼中的戏子。
“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笛不明白楚玥的意图，先开口问话的她，但实际和她交流的却是段奕琳和何楚筠。
现在戳破她的也是她，姜笛有些演累了。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知道这附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除了你们没有再见到别的幸存者。但后面发现你演得实在是太入迷了，我也跟着看上瘾了。”
“啊？”
“至于现在为什么要戳破你。emmm，因为你演得实在是太好了，我的同伴似乎开始投入真情实感了，这就有点不好了。我们后续还有很多事呢，就不陪你玩下去了。”
“……谢谢你对我演技的肯定。”
“不用谢！”
“……为什么这附近没有幸存者，因为六水基地是F最大的基地，它一开始宣传地极好，很多人去投奔。后面大家发现基地说的和做的不一样计划离开，之前有人故意引来丧尸潮给基地造成了一笔不小的损失。
基地为保证尽快恢复运作，又开始往外招人，只是大家都知道它的德行，主动前往的很少，于是基地直接开始抓人。这样一来，那些原本报团不加入基地的人，为避免成为六水基地的苦力，都加入了其他基地，所以现在外面很少有看到幸存者的。”
姜笛不想和楚玥讨论演技的问题了，她偏头避开楚玥的眼神，把她刚说的问题一次性答完，然后就这么保持沉默。
“这样啊——”
楚玥还真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这还真是……坏心办好事?
至少在基地里生活的存活率更高一点吧。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解决了心里的疑惑，楚玥给了一次姜笛提问的机会。
姜笛捏了捏水瓶，看向后面的房车:“赵东，真的还活着吗？”
“真的。”
这一次姜笛是真的呼吸一滞了，她另一只空着的手碰了碰裤子侧边的口袋。
楚玥余光里发现了这一幕，但什么话都没有说，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姜笛。
“能……把他给我吗？”
“嗯?”
“我要去六水基地，只能由赵东带我进去。”
“究竟是只能由他带你进去，还是由他带你进去你才能过好日子呢？不过，你都这么对他了，他确定他还会好好待你吗？”
姜笛明白赵东不会放过她的，所以她再次说谎了。
只有赵东死了，她才能安全地进入基地，才能在里面过好日子。
但她不确定楚玥会不会把自己救下的人交给她，只是习惯性地说谎来完善自己的逻辑。
这在楚玥这里显然是不通的。
姜笛深吸一口气，刚想全盘托出赌一把，就被楚玥的下一个问题岔开了。
“会开车吗？”
“会。”
“给我指一指你说的那个雌权基地的方向，然后我给你车和人。”
“真的?”
“当然！”
姜笛顾不得楚玥是否是在开她玩笑，她仔细回想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那边，沿着这条路走，在一个三岔口右转，基地就在那尽头，是一个古镇。”
“行，我给你找车。”
得到方向后，楚玥还真打算给姜笛一辆车，不过她和何楚筠空间里都没多余的车，只能在这里现找一辆。
楚玥走到卞沐阳身边，看着说道:“沐阳，麻烦你看看这周围有什么哪一辆比较完好的车。”
“好。”
卞沐阳闭上眼睛开始使用异能，段奕琳挪到楚玥身边。
“楚玥，你真把那什么赵东给她啊？”
“对啊。”
“嗯……”
段奕琳也说不出哪里不好，但就是觉得不太合适，这和送那人去死有什么区别。
而且从姜笛和楚玥的交流中，她才明白从头到尾姜笛就一直在演戏，最后那段对她们控诉原本还让她愧疚了一番，结果全是假的！
段奕琳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很不爽。
但她也知道改变不了楚玥的决定，她想了想，还是和姜笛聊聊。
“喂，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吗？”
“哪些?”
“就男人女人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并不是这样想的吧？”
姜笛沉默了。
假的吗？她也不知道呢。
在见识到基地里那个女人的行为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观念是正确的。
演戏归演戏，没有相应的认知和经历也演不了那么像。
权利?
姜笛虚虚地握了握自己手掌，她没有回答段奕琳的话，而是看向何楚筠。
“女人真的能掌权吗？”
“当然，我就是掌权人。”
“是吗？真……看不出来呢。”
姜笛对着何楚筠笑了笑，撑着车身站了起来，走到何楚筠对面。
“还有水吗？我好像还是有些渴。”
何楚筠看了眼姜笛手上剩的半瓶水，然后回到车上从空间里再拿出一瓶新的，拧开瓶盖后再递给姜笛。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