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中秋,叶缇打电话给夏嘤,让他们夫妻晚上去萃月山吃饭。
婆婆说话轻言细语,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听得夏嘤心里不忍。
难得她发话,再说只是吃顿饭,夏嘤一口答应。
挂断电话之后,夏嘤在微信里通知了陈予恕。
很快,陈予恕的电话就来了,“今晚我有个重要饭局,时间有冲突。”
夏嘤没有多想,“既然你有事,那我自己去吧。到时候跟你妈妈解释一下,她会理解的。”
陈予恕气息沉了两秒,“算了,我让高彦文替我走一趟。下午我来接你。”
夏嘤准点下班,回到御庭一号换了身衣服。陈予恕几乎卡点回来,看她穿着针织衫长裙,问她冷不冷。
“还好。”夏嘤想着晚上温度要低一点,便到了衣帽间,挑外套。
陈予恕跟着进来,他是不打算换衣服的,就衬衣西裤,外面套了一件卡其色风衣。
见夏嘤拿出一件蓝色的针织外套,他说不好,跟她的裙子颜色不搭。
他比较了解婆婆的喜好,大概对方对穿着要求比较高?
夏嘤重新选了一件灰色针织马甲。
他端详半晌,“要不你继续挑?”
一连换了好几件,陈予恕都不满意。她不禁扶额,“好头疼。”
“头疼?要戴帽子吗?出去吹了风,说不定更严重。”他伸手从衣橱里,拿了一顶毛线帽。
夏嘤磨牙,“这是坐月子戴的!”
看她一脸生无可恋,陈予恕心情好了不少,替她选了外套。
夏嘤一看,这不是她最开始挑的那件吗?
就这么磨磨蹭蹭二十来分钟,两人才出门。
夏嘤一路都在担心会迟到,不时看两眼时间。陈予恕却不放在心上,还吩咐司机:“太太现在月份大了,开稳一点。”
看他这么稳得住,夏嘤跟着躺平:如果婆婆怪罪,她就推到陈予恕头上。
到了萃月山,庭院里一点不见秋天的萧瑟,反倒百花齐放。
这里的管家,见夏嘤好奇地观赏,便笑着说:“最近夫人喜欢上花花草草,费了很大心思侍弄。”
“这个季节还能开得这么好,真是难得。只是天气越来越冷,没有温室,不怕被冻坏吗?”夏嘤好奇地问道。
“这也简单,拔掉重新从温室移栽就行了。”
夏嘤心情顿时变得复杂。
这样做,真的是喜欢花吗?
进了客厅,管家让夫妻二人稍等,叶缇正在给陈逸兴擦身,马上就要结束。
陈予恕并没有去探望父亲的想法,点了点头道:“先上菜吧,等她过来时间正好。”
好像来吃饭,真的就只是吃饭。
果然如陈予恕所说,等晚餐上桌,叶缇就来了。
她穿着一身复古的艳丽衣裙,粉黛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都透着成熟的风情。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贵妇长期照顾着瘫痪在床的丈夫。女为悦己者容,似乎她正处在热恋期。
“妈妈,我正等您过来。父亲身体还好吗?”夏嘤起身叫人。
叶缇含笑让她坐,“他还是老样子,但各项生命体征都平稳。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先吃饭。”陈予恕脸上一片淡色。
夏嘤暗暗打量他一眼,发现他对和叶缇寒暄这事,完全没兴趣。
叶缇似乎也习惯了。
晚餐很丰盛,珍稀食材被顶级厨师烹饪得炉火纯青。
叶缇不时用公筷给夏嘤夹菜,过了会儿,开口问陈予恕:“听说,你爷爷准备把陈氏的一个日用品生产公司,交给陈曜。”
“不清楚。”陈予恕显然对这个话题不太有兴趣。
叶缇识趣地没有再提,转而说起今天的菜色,“我每天一个人,不管什么珍馐,都味同嚼蜡。每顿对付一下就过去了。这些还是多亏了思乔提点,看起来才像个样子。”
自从上次俞思乔在医院大闹一场,夏嘤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
看来还是贼心不死。
想到这里,她的食欲像潮水一般退去。
“嘤嘤,你不要多心。她那点儿小心思,我是知道的。我最讨厌那些没眼色,想插足别人家庭的女人。”她眼中划过一抹恨色,不像作假。
但夏嘤也没傻到,会把这番话当真。如果自己这位婆婆,真讨厌俞思乔,就不会放人进门。
夏嘤点了点头,正要说她知道了。陈予恕不轻不重地把筷子搁下,“我吃好了。”
像是算准了陈予恕在这种事上,忍不了多久,叶缇托腮笑了笑,“再来点儿水果吧。”
对上陈予恕那双低潮涌动的眼眸,她若无其事地道:“水果可不是她帮忙准备的。”
吃完饭,陈予恕便去探望他父亲。
陈逸兴安详地躺在床上,脸色没有想象中那么苍白。周身看起来清清爽爽,像是随时都会睁眼醒过来。
可事实上,医生早就判他死刑。
陈予恕伸手,掌心覆在氧气罩上。只要他用力,不用多久,他就能真正解脱。
包括他那位靠着陈逸兴虚弱脉搏寄托的母亲。
一切都结束了。
陈予恕并没有犹豫太久,就在他掀起氧气罩的同时,门口传来叶缇的尖叫声:“你要干什么!滚开!”
那张艳丽的脸,因为慌张愤怒而微微扭曲。她扑上来,飞快地将陈逸兴的氧气罩戴好。
确定丈夫没事之后,她怒瞪着陈予恕,恨他恨到极点,随手抓起水杯,朝他脸上扔去。
陈予恕偏头躲过,杯子在墙上四分五裂。碎片飞溅过来,在他脸上剌出几道伤口,转眼就沁出鲜血。
“你怎么不去死!”叶缇两手攥成拳,目光阴沉沉地,敌视着陈予恕。
叶缇的诅咒,陈予恕听过太多,早就麻木。他轻嘲道:“生死簿又不在你手上。你把我生下来之后,我的命就不归你管。”
陈予恕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摆弄的孩子。他的人生,她已经插不进手。
想要达到目的,她也只能旁敲侧击。
陈予恕沉静而立,看向叶缇的目光,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他的表情近乎冷血,“想要拿捏我的软肋之前,先审视一下自己的弱点。你老公,可比我老婆脆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