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恕等汤凉了凉,才一勺一勺地开始喂闻茜。
闻茜这个病人,一开始怪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转过视线,便看到夏嘤 明亮柔和的眼睛。
“好喝吗?”夏嘤问。
“嗯。”
“明天我还让沈姨帮忙熬。”
她是见自己喜欢,就要一股脑地让自己喝腻为止。闻茜笑了笑,“哪能经常麻烦人家,让你爸熬就好了。”
老公才是她最忠实的仆人。
说曹操曹操到,周焕拿完报告进门,就看到陈予恕正在端着汤碗,喂妻子喝汤。
他眉心一跳,把东西放下。上前去,躬身想把活接过来,“你们回去休息,我来。”
陈予恕到他们家,可不是干这种活儿的人。
“没事,等妈喝完再说。”陈予恕没挪地方,喂汤的动作很稳。
周焕一脸诚惶诚恐,见陈予恕并不是客套,才站直身子,退到一旁。
闻茜情况稳定之后,陈予恕让人将她转到私立VIp病房。环境更好,护工更专业,有利于她病情恢复。
夏嘤天天守在她病房,看她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心里渐渐松口气。
独立的病房宽敞透气,大大的落地窗彩光很好。难得出太阳,明亮的光线斜斜将室内切割成两半。
夏嘤的头发被渲染得根根分明,她拿着笔,在画本上刷刷地动笔,线条丝滑。
她偶尔去设计部跟大家聊天,说起设计赛的主题,大家都偏向新潮的科技感。
毕竟这是大势所趋。
夏嘤的设计核心,却是“母亲”。
“天外来客,不就是天仙吗?”夏嘤跟闻茜闲聊时,吐露出自己的理解。
闻茜只觉得她的设计充满圣洁感和美感十分突出。没想到她的想法,这么简单粗暴。
“我不喜欢客这个字,好像匆忙就要分开。”
夏嘤想了想说道,“可是,从脐带被剪断的那一刻,母亲和孩子,就已经分开了。”
至此以后,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时间轴再拉长一些,他们也是彼此的过客。
闻茜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于是悠悠叹了口气,拉住夏嘤的手,“可是嘤嘤不要离开我哦。”
夏嘤一直觉得自己十八岁。醒来之后,陈予恕一直给她营造的是单纯,富足的世界。所以有的时候,她仍旧稚气未脱,心无挂碍。
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长大了。
因为有人把她当作主心骨。
夏嘤回握住她,“我巴不得天天在家里蹭吃蹭喝,怎么舍得离开?”
护工会二十四小时照料闻茜,夏嘤陪她吃过晚饭,回到御庭一号。
她脑袋有些晕晕地,精神不太好,想睡觉。
上床之后,等再醒过来,外面已经全黑。
陈予恕已经回来了,摸了摸她的脸蛋,触感又暖又软。
夏嘤肚子隐隐有些疼,上洗手间的时候,就发现出血了。
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不会这么倒霉吧,妈妈刚好了一点,宝宝又出事。
她穿好裤子,就听陈予恕在敲门,声线发沉:“夏嘤?”
夏嘤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打开门,腿有点儿软,“快,送我去医院。”
陈予恕心里一紧,一声不吭地给她穿上厚衣服,拿上她的证件,抱着她下楼。
他叫上赵管家,和司机,一路车开得飞快。
夏嘤还是很困,脑袋昏沉。
“乖,不要睡,很快就到医院。”陈予恕一直哄她。
原来他也会用这么柔和的声音,跟她说话。真好听。
这个时候,她竟然犯花痴?
夏嘤“嗯嗯”点头,“好,你掐我两下。”
陈予恕默了两秒,无奈地叹气,“平时我在你心里,都是什么形象。”
他哪里下得去手。
夏嘤感觉他的手,一直托在自己臀下,时不时还会动两下。
她眼睛瞪大了些:你现在的形象,也不怎么样。
夏嘤表情一言难尽,小声凑近他说:“你不要乱摸,赵管家他们还在前面。”
陈予恕:“......”
他只是怕她出血量增多。
汽车一路飞驰,到了医院。夏嘤有专属的医疗团队,汽车停下,几个医护便有条不紊地围着她运转。
她的主治医问了基本情况,让人带她去做检查。
夏嘤进了监察室。
医生说血已经止住,出血原因大概和她最近受了惊吓,神经紧张有关。
她被留院观察,夏嘤撑不住睡着了。
陈予恕在黑暗中,听到她匀称的呼吸。
坐了会儿,他才起身,走到病房外。
宋植今晚不值班,刚刚接到陈予恕的电话,听到他阴鹜的声音,连忙赶来。
他原本是要给夏嘤压阵,结果只是一场惊吓。
“有烟吗?”陈予恕脸色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吞噬人般的黑。
他身上的毁灭感,让宋植看得惊心。
宋植摸出烟盒,递给陈予恕。
陈予恕抽出一根,衔在唇边。然后一点点地,越抿越深,牙齿在上面磨搓,烟丝的味道泄出来。
等那股切齿的劲儿过去,他摘下香烟,扔进垃圾桶。
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运气好,我太太和岳母都没事;他运气又不太好,碰上我这么个有仇必报的受害者家属。在牢里给他找几个人玩儿玩儿。”
“您给个准话儿,到什么程度?”
陈予恕:“只要玩儿不死,就往死里玩儿。”
宋植知道这件事,陈予恕绝对不会善了。
他其实已经暴怒,但不会在夏嘤面前,不会在医院里发泄出来。
“你克制一点,对身体不好。”
陈予恕压低了嗓音,“我还要怎么克制?我没有亲自动手,已经是他妈的祖坟冒青烟。”
说起来就是意外,并不是有人冲夏嘤的去,而是警察追击酒驾,那人慌不择路,冲撞过去。
陈予恕会觉得这是个巧合吗?
他这样的身份和位置,一向只看结果。
更何况,夏嘤是他的执念。他绝不会高拿轻放。
夏嘤睡了个饱觉,醒来发现陈予恕趴在床边睡着了。
有事的人明明是她,陈予恕的脸色却比她还差。
就算病房里有暖气,可他也穿得太少了吧。
夏嘤挪过去,把被子分给他一半,围在他身上。
陈予恕睫毛轻颤两下,睁开眼,看她醒过来,睡意消散大半,“想去洗手间?”
是有点儿。
夏嘤点头。
陈予恕起身抱她。
夏嘤揪着他的衣领,紧张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宝宝是不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