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离公安局最近的这家,生意爆火。一进门,火锅的香辣味扑面而来。
陈予恕问服务员有没有包间。
那自然是没有的,最后两人等了会儿,才捞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夏嘤偷瞧着陈予恕的脸色,有些幸灾乐祸。
他外出吃饭,都是助理提前订好餐厅。就算没位置,餐厅也会挤出位置给他。
毕竟对他来说,是货真价实的一寸光阴一寸金。
“小心”,旁边一桌的服务员收拾完餐桌,正把盛着底料的火锅端向后厨。
陈予恕侧身把夏嘤往里挡,低头对她道:“看路,别看我。”
“谁看你了,我明明是在看热闹。”夏嘤小声嘀咕。
没注意到,一直到位置上,陈予恕都没放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等要入座的时候,人都把手拿开,她才发觉。
夏嘤拳头都硬了。
她坐下之后,扫了眼菜单,张口就道:“我要特辣。”
顾忌着喂奶,她卸货之后都不敢敞开吃。
她点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然后相当民主地把菜单递给陈予恕,“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陈予恕点了几个素菜。
他那个玻璃胃,一向吃得比较清淡。
没多久,他就把菜单递给店员。
夏嘤见店员要去后厨备菜,请他稍等,然后跟陈予恕确认道:“我点的特辣。”
“嗯,你要是觉得不够辣,可以多加辣椒。”说完他用目光询问店员。
店员点头,“我们还有魔鬼辣。”
夏嘤一方面怕陈予恕的胃扛不住,吃完之后光顾医院;一方面又不想让人看出来。
她一个人在这边天人交战,陈予恕已经交代店员,“麻烦帮我们换成鸳鸯锅,红锅放特辣。”
夏嘤松了口气。
完美解决。
对上陈予恕落着光的眼睛,夏嘤顿时有种被他看穿般无处躲藏的感觉。
夏嘤掩饰地看向窗外。
陈予恕端起茶杯就口,粗陋的茶水也喝得嘴角带笑。
等菜的间隙,夏嘤忍不住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国外的大学没有适应过程,特别是大课。你的外教课或许对雅思有用,但出去之后,教授们可不是全都来自伦敦。他们可能是苏格兰口音,也可能是威尔士口音,语速快的时候,有翻译器也不管用。”接着,陈予恕随口用这两种口音说了两段长句。
夏嘤像听天书一样,顿时头大。
“那怎么办?”
“花时间熟悉。”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夏嘤皱眉沉吟。
陈予恕:“还有一种办法。”
“什么?”
“推迟入学。”
夏嘤后悔刚才自己竟然妇人之仁。就应该让他辣得找不着北。
“不想吗?我可以免费对练。”他瞥着夏嘤,“伦敦腔的外教好找,其他口音的不一定。”
夏嘤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我自己想办法。”
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陈予恕的嗓音像一股清流注入耳膜,“你心里应该很在意我。”
辣得找不着北都是便宜他,应该让他胃穿孔!
“不然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难以原谅?哪怕在你失忆期间,我努力地克制自己,和你保持距离,只是做好丈夫和父亲的本分。你依旧不相信,我会改变。”
就是因为记得他曾经的好,所以夏嘤不能像以前一样,跟他针锋相对,拼命戳刺他的软肋。
偶尔,她也会心软。
不过,她也不想陷在这段感情中消耗自己。
如果不能回头,那就果断向前走。
“你的感情,对我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盲目控制,贪婪占有,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
陈予恕平静地点点头,“在离开我之后,你一定要过得更好。否则,我会不甘心。”
夏嘤一低头,眼泪差点儿滚出来。
火锅太辣,这顿饭吃得她眼睛水汪汪。
陈予恕送她回青祁路。
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他目送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以后,他甚至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
清风徐徐穿过梨树枝头,枝叶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万物正是繁茂的时候。
可他的心,再也不能发芽。
夏嘤问了问外教,是不是真像陈予恕说的,很多教授有口音。
对方连连点头,说她考虑得很全面。
之后陈予恕打电话想看樱桃,说的就全是口音颇重的英语。夏嘤不想承他的情,可他又聊的全是樱桃。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嘤熟悉了艰涩的口音,心里更有底。只不过陈予恕偶尔会出口说些她听不懂的句子。
“这又是哪个地方的口音?”她有点儿头疼。
不大的地方,怎么那么多方言。
“德语。”
会那么多小语种,当初应该去当外交官。
夏嘤的雅思有惊无险地过了,上交作品集,等学校回复没问题之后,她便要动身出国。
樱桃已经快满周岁,提前一个月断奶。夏嘤给她做辅食,两次都失败。
不舍和丧气在心里混杂,她一个人躲在厨房里掉泪。
这一刻无比否定自己。
她不是个好妈妈。
其实就是焦虑,怕自己出门太久,远水解不了近渴。既照顾不了樱桃,孩子也会渐渐把她忘了。
她这么没用,连个玉米松饼都做不好。
越想越伤心,抽泣声大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肩膀被人握住。
身后的人轻声问道:“怎么了,烫到了吗?”
她一扭头,立刻把眼泪憋回去,“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陈予恕把领带解下来给她擦泪。
夏嘤擦到一半,想起来他的衣服都是当季高定,一套的价格就抵得上她一年的学费。
太败家。
她有点儿哭不下去。
陈予恕脱下外套,把焦掉的松饼叼在嘴里,重新做了一份。
当然比夏嘤做得好多了。受到了樱桃的热烈捧场。
夏嘤下厨失败的那一份也没浪费,被陈予恕吃光了。
“机票买好了吗?”陈予恕问她道。
“嗯。”
“哪一天,哪个机场?”
“下周。”她只说了大概的时间。
陈予恕神情顿了顿,没有再问。
气氛霎时凝滞。
周焕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滑过,叹了口气道:“嘤嘤一去这么远,还不要我们送。我们哪里放心。”
夏嘤笑道:“这不是怕我和妈妈哭个不停,到时候路人还以为你欺负我们俩了。我以前也经常到欧洲出差,所以谁都不用送我。”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联系一下熟人,做你的向导。否则你落地之后,谁都不认识,两眼一抹黑。国外的治安条件可不像家里这么好”,老好人周焕此时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
周焕联系好人之后,就把电话给了夏嘤。说对方正好也要从国内飞伦敦,可以和她作伴。
他的熟人对欧洲十分熟悉,相当靠谱。
见他信誓旦旦,夏嘤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联系对方。
谁知夏嘤快上飞机了,都没联系到人。
果然相、当、靠、谱。
夏嘤上了飞机,把行李放好之后,转头就定住了。
只见陈予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她旁边的位置坐好,请空姐给他一张毛毯。
还是经过的路人请她让让,夏嘤才回过神。
她深呼吸好几下,才稳定情绪对他道:“我说了,不用任何人送。”
陈予恕没坐过经济舱,调整好几次坐姿,长腿都伸展不开。他认命地放弃,看向她道:“你不想当陈太太,只想当穷学生。穷学生可包不了机,把人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