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汉从来没有如此时的强烈希望,老四不要那么听他的话!
可,他偏偏听了!
三叔公和族长知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爷孙俩眼神复杂的在沈老汉的脸上看了看又看。
见他还是没有要反悔的意思,三叔公就道:“明日商量过继的事,争取在老四……咽气前办利索,兴许冲冲喜能冲好!”
“……”
说完,这爷孙俩就走了。
“老四,娘对不起你啊!”
沈婆子晕了过去。
沈老汉的烟袋锅子掉在地上而不自知。
沈守诚和赵氏长呼了一口气。
早知道这么容易过继,他就不费那些劲了。
都是爹娘,一直不愿意提这事儿!
沈守信和沈守礼哥俩看到老四的血泪,同时扭过头去。
兄弟俩掉起了眼泪。
以后他们就没有老四这个亲兄弟了?!
心口好憋闷的慌啊!
钱氏和孙氏低着头,妯娌俩各有心思。
李氏:……
李氏来到躺板板上的沈守义的旁边,哑着嗓子道:“当家的,咱们六郎,六郎还不知道……”
可怜的孩子才刚有了家啊!
“不用六郎知道!”
“得让六郎回来!”
沈守义是不想让六郎回来的,这事儿他这个当爹的能解决,让孩子回来也只能影响他读书。
沈守诚确实非常想让六郎知道这事儿。
既然办了不地道的事儿,他当然想要一石三鸟。
把老四家的赶走,沈家的文曲星就是他的。
至于那个会读书的六郎?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作为儿子,六郎他三年内是别想参加科举考试了!
六郎不知道怎么行?
他在老家的名头不好听了,但他是文曲星了。
没了老四家的这什么破半个文曲星挡路。
来年的乡试,他沈守诚定当一举得中!
到时,族里得上赶着巴结他!
至于这点不好的传言在他这个举人的面前压根就不是事儿。
沈老汉这时道:“老四家的,你们是过继的,你,家里就不给你分东西了。”
“都,都回去吧。”
李氏还想说什么,手上一暖。
就看到沈守义正朝着她笑。
那凄惨又鲜红的血在青白的脸上。
李氏:……心疼又难受。
这不会真成了人家说的回光返照了吧?
李氏反握着沈守义的手:“咱们回家!”
青风青朗一人一头,抬起了板子回了四房。
沈守诚等各房的也各自回了各屋。
竟然没有一个人管晕倒的沈婆子。
直到各屋的门都关上,沈老汉才缓过那股劲儿来。
从炕上下来想要把老婆子扶起来。
但右手明明是扶炕边的,结果右手右脚竟然有些用不上力。
一个没注意。
噗通!
沈老汉从炕上栽了下来。
疼痛让沈老汉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叹息一声,连掐带喊的把沈婆子叫醒。
“老头子,你,真的,真的?”
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说好的就是把老四分出去?
咋滴成了要过继出去?
沈老汉办成了这件事,心底松快了很多。
把沈婆子连扯带扯的扶到炕上坐着,他自己边喘边按着自己的脸道:
“老大是文曲星,用不了五年,咱们就能回京城过好日子!”
“你糊涂啊!”
“你不糊涂,做梦说梦话都想过回以前的好日子!”
“……哇!”
沈婆子放声大哭!
她是想过回以前吃喝不愁,有奴有仆的好日子。
但也没想过把亲儿子弄死或过继出去啊!
沈老汉没空管他老婆子。
他得想想怎么把家里的东西留下!
当年自家里分家的时候,可是分给老四一些地。
虽然不说全都是上等的好田,但地里的收成也不错的。
田地都是族里的,也不知道族长会不会同意他都留给自家?
登登登~
沈老汉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跳,想来是太高兴了吧?
用力的又按了按左脸,继续想着该怎么让老四家的自觉的把地啊屋子啥的都留在家里……
*
隔天。
一大早,四房屋里就开始收拾东西。
李氏拾掇,青风帮忙。
青朗跑去县城找六郎。
李大夫仍然按照时辰来给沈守义治病。
看到李氏把屋里拾掇的样子,提着药锅子的手顿了顿问:“那今天还治不?”
一直安静的闭着眼睛的沈守义道:“装着治治吧。”
李大夫站在炕边上问:“……你就不怕我把你治死啊?”
“已经这样了,再死能死成什么样?”
“…老四…你厉害,真要过继,不再考虑考虑,那家可都没人了!”
“就因为没人了才要过继啊!”
“……”
二叔公家人丁稀少,原就只得一女。
后来回老家的时候,在路上被流民冲散了,就没找到。
二叔公人没几天就去了,他那一脉就此绝户。
族里也想过给找过继。
只不过合适的人家不舍得,想过继的族里又看不上。
沈守义自己都没想到,他自己能成为二叔公那一脉的人!
刚开始沈守义也是打算分出去。
但显然,大哥不会同意。
正如他所说的,就算分出去还是他亲兄弟。
真要是有运气这东西的话,还会影响!
老大怕影响,他也怕!
万一自家不知道哪个崽真要是文曲星,再弄点什么事事儿出来,那他这亲兄亲弟的真砍死老大说不过去。
过继出去再砍,外人就说不出来啥了~
但这事儿,沈守义甚至没敢同媳妇讲。
他爹他哥想让他一家都死,他又想砍他哥。
太颠!
沈守义怕吓到媳妇儿孩子!
*
族长带着族里的族老来到沈家。
以三叔公为首的族老坐在主位上。
一侧坐着族长,另一侧坐着沈老汉和沈婆子。
沈守诚、沈守信、沈守礼三家坐在屋里的凳子上。
半死不活的沈守义仍然躺在木板板上,旁边坐着李氏,还放着两个筐子,里面是双胞胎。
其实过继不难。
难的是从沈家分出去。
沈老汉:“老四既然是过继出去的,就不能拿家里的东西,让他把他屋里的东西拿走就不错了。”
李氏道:“我们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就白受了?”
沈守诚:“你怎么不说你们这些年花了多少银子?”
“要说花银子哪里有你这个当老大的花的多!”
“他是老大,他应得的!”
沈守义适时的睁开眼:“既然都该是老大的,您还生养这么多干啥?养这么些年还得弄死,多麻烦!”
“放肆!”
“我都要死了,放肆不放肆的也无所吊谓了!”
“……”
三叔公等族老都叹息声不断。
父母不慈,分崩离断!
一家人都如此,何谈家族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