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寅笙决定跟这位阿姨聊聊,“我是来买血的,医院叫家属先献血再输血,有的又说献了都不一定能用上,就干脆一点买回去。”
“哦,我还说呢,你看上去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不可能来卖血。”
姚寅笙看一圈还在排队的人,问这位阿姨:“你们都是家里有困难的?”
“有些是,有些不是。比如我,我一个农村妇女种地的话一年下来挣不了几个钱儿,我儿子现在在魔都上大学,干什么都有花钱,种地肯定给不了那么多生活费,我就过来卖点血,比种地得的多。有些呢游手好闲,看到那几个男人没有?”
阿姨给姚寅笙指了一个方向,有三个男人穿着黑色破了洞的短袖颓废地挤在队伍中,从体态看就知道他们平常无所事事。姚寅笙点头,“看到了。”
“那几个,有手有脚不去挣钱,打麻将,麻将桌上玩的大哦,一把三五百,不被人设圈套掏空钱包就不错了。他们一般输钱了就过来卖血,得了钱又直接上麻将桌了,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三四十了还没成家,啧啧啧......你再看那个人。”
这次阿姨指了一个胡子拉碴颜色花白的男子,他穿得很朴实,脸看着也很老实,不像是干坏事的人。阿姨告诉姚寅笙:“这个人啊,苦!儿子生了罕见病,具体是啥病我忘了,在大医院治疗过回家了,吃的药老贵老贵了,六颗药就要两千块,你自己想怎么才能负担得起?不卖血,老老实实挣钱的话孩子只能在家等死。”
“那卖一次血能得多少钱啊?”
“五百、八百都有,看你能给多少血,给的多你就赚得多。不过那个人携带乙肝,他的血要便宜一点。”
姚寅笙诧然,“乙肝不是不能输血吗,那他的血要是输给别人,别人得了乙肝怎么办?”
“那只能家属自认倒霉了,这也不是第一个携带乙肝的人来卖血,你以为买血的家属真敢把事情闹大啊?医院那边也有人脉,事情肯定会压下去的,要是不想让家属输血有风险,要么慢慢等血库调配,要么家属自己献血了输进去。”
阿姨拆开包装三两口把小面包吃掉,再用一大口气把牛奶喝光,牛奶盒里的空气都不放过,一分钟不到,营养餐就全部吃完了。这些人也太抠了,才给那么点东西,但这本来就是偷摸进行的,大家的目的都是钱而不是面包。
聊天的时候又有一个中年人走出来,他穿着灰色poLo长袖衫,背着一个棕色斜挎包,把得到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阿姨跟他眼神对视,两人互相点头打招呼就此别过。吃完东西,阿姨掸掉衣服上的一点可怜的面包屑起身,“哎呀,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我得走了。”
剩下姚寅笙接着等,大概又等了半个小时,姚寅笙目送了七个人离开这个地方,每个人离开的时候脸上并没有笑容和血色,他们手里揣着的几张红钞票是他们身上最红的地方。
乌龟又出现了,这次还带来一个穿着体面的人,手腕上戴着鸽子蛋大的菩提子手串,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看上去好像包工头。乌龟腆着笑脸介绍道:“辉哥,这位就是买主,熊猫血。”
辉哥的眼睛在姚寅笙身上扫描了好几遍,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总之看了姚寅笙一分半才说:“跟我进来,你在外面看着点。”
“欸,好嘞!走吧,你和辉哥进去里面谈。去去去!你们几个看什么看?好好排你们的队,得了钱赶紧滚,听到了没有?”
辉哥让姚寅笙先进,这个塑料棚的密封性很好,门帘用的都是黑色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也看不到外面。棚内有点黑,辉哥拉下开关,棚内唯一一盏灯被点亮,这里放着一张桌子,头尾各自放着一把椅子。角落放着几个木箱和空玻璃罐,不知道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
“请坐。”辉哥很绅士地让姚寅笙先坐下,他走到桌子的另一头,“你要买血?”
“是的。”
“大概要多少?至少要知道份量,我们才好谈价钱。”
原来是这么回事,姚寅笙想了想说:“医院那边告诉我们,现在老人家是中度贫血,最好能输400cc。”
“那我明白了,十万,不讲价。”
“价钱不是问题,但什么时候能拿到?虽然我说能等一个月,但作为家属自然希望越快越好。”
辉哥大手一挥,“这个你放心,来之前乌龟已经跟我打电话讲了个大概,我了解得差不多了,那边已经联系好,只要你钱到位,三天之内血一定送到。”辉哥拍胸脯跟姚寅笙保证。
姚寅笙还想了解更多,她把五万块拿出来摆在桌上,“可不可以先交定金,等我见到了血,剩下的钱我再给你行不行?”
辉哥以为事情办成了,伸出手要把五万块全部揽入公文包,“当然可以,你放心,绝对给你最纯的血。”
“先等一等。”姚寅笙的手还按着五万块钱,她抬眼问辉哥:“能不能把那个人带过来,我想亲眼看到他抽血,可以吗?”
“他可不在百斗市。”
“我可以加钱,毕竟这不是普通血型,希望你们能理解。”
辉哥把手收回去,抱着双臂跷起脚,眼睛半眯起来问:“你到底买不买?”
姚寅笙换上讨好的笑容说:“当然买,但我不放心嘛,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担心是常有的。我担心卖血的人身上携带病毒,要是我们家老人输了这种血生病了,我找谁去啊?”
辉哥有点不耐烦了,但十万块的大单子不常见,他不想放弃。辉哥还是决定退一步,他拿出手机说:“这样吧,我给那边打个电话,抽血的时候拍个视频给你看,这样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姚寅笙还是不放心地说:“那如果对方突然不愿意呢?”
“他不可能不愿意的,呵呵。”
“难道你们要......”姚寅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了他?”